所以他究竟憑什麼覺得自己能夠就此退縮了?
要麼一直活下去,要麼就這麼死去。生存與死亡之間,自始至終都沒有半分退路。
他曾經明白這一點,如今卻差點忘了個幹淨。
風燭沒有抬眼掃視四周、試圖找出是誰對他起了殺意。
一是因為他之前已經將整個禮堂的情況大致掃視了一遍,心裡多少有了點數;二是因為這會讓別人察覺到他擁有著死亡預感從而打草驚蛇。
況且事實上此刻他已經不在乎究竟是誰想要他的命了。
反正無論對方是誰,他都絕不會輕易死去。
在風燭心底既充斥著焚盡理智的不甘與憤怒、卻又莫名地平靜到不可思議之際,那份驟然席捲而來的死亡預感卻又忽然如潮水般迅速褪去了。
對此,風燭只是稍稍扯了下嘴角,乍一看去和周圍因為多洛莉絲的致辭而激動歡呼的同學們沒什麼兩樣。
但焚天知道,風燭和那群人不一樣。
當多洛莉絲以她那冷淡而極具辨識度的嗓音致辭完畢之後,風燭和禮堂裡的大部分同學一起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為對方的致辭鼓掌。
然而他鼓完掌之後並未坐回座位,而是垂眼對著坐在最外側的焚天說道:
“抱歉,讓一下好嗎?”
禮堂內不斷變換的燈光基本沒什麼規律可循。此刻燈光恰好晃到了風燭所在的這片區域,以至於風燭稍微覺得有點刺眼了,也因此他的視線並未在焚天身上停留太久。
最後,風燭僅是聽見了對方問出的一句:“……去哪?”
不知為何,那一瞬間他那新舍友的嗓音聽起來似乎有些過於嘶啞了。
於是風燭下意識地又看了焚天一眼。
他這位新舍友自打進入禮堂後就一臉不耐地閉目養神了起來。途中對方雖然也睜過幾次眼,卻沒過多久又重新閉上了——而此刻這個男人似乎也依舊沒有睜開眼來為他騰出空間的意思。
風燭見狀便隨口給出了一個答案:“洗手間。”
他話音落下之後,位於外側的焚天雖然仍舊沒有睜開眼來,卻稍微移開了他那雙大長腿,讓風燭得以走了出去。
等到風燭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禮堂的出口處,靠在座椅上的焚天才緩緩地睜開了眼。
他先是平靜地掃了一眼前方那些依舊站在座位前為多洛莉絲歡呼的人們,然後嗤笑著抬起右手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他錯了啊……
他本以為風燭和那群異獸、和尋常人類沒什麼兩樣。
但他錯了。風燭是不同的。
焚天閉上眼回想起了於他殺意最盛之際風燭忽然低笑時的模樣。
那一瞬間,這個小崽子那暗色的眼眸彷彿被烈火一朝點燃一般。
一個多月前的那些巖漿烈火再度充斥在焚天的腦子裡,連帶著當初那種連綿灼痛感似乎都在他的血液中不斷複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