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燭並未和相熟的神明聊太久。
因為他一走下臺階, 那些明裡暗裡的視線就跟著他移動,以至於那兩位難得跟他關系還過得去的一級神明都忍不住煩躁地嘖了下舌。
到最後那兩位也被看得有些火大了,幹脆一人拉著一個和他們不對付、卻還一直看向這裡的神明,然後二話不說地和對方一起離開諸神殿切磋去了。
對此,被留在原地的風燭還能說什麼呢?
就在風燭準備走回神座旁靜靜等待著這場聚會結束的時候,一直靠在神座上閉目養神的夜荒卻再度睜開了眼。
夜荒的神色在其他神明看來或許是一如既往的陰鷙冷漠, 然而和他相處了兩年多的風燭卻看得出此刻他的心情已然糟透了。
這是什麼情況?
雖說夜荒向來厭煩喧鬧的環境,卻也不至於因為這種事臉色難看到這等地步。
風燭曾在東王宮裡看過夜荒在東域中心交界線上的那段回放。
那時候夜荒即便被第十宇宙宇宙意志反噬到面板崩裂滿溢鮮血的地步,面上卻仍舊是那副毫無動容的模樣。
連那種綿延不絕的疼痛都能無所謂地忍住,這位死神又怎麼可能因為一些他來之前便早有預料的喧囂而被影響至此?
所以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說真的,哪怕他剛才遞給夜荒的那杯龍舌蘭裡滿是無解的鴆毒、而此刻恰好毒性完全發作了,風燭都不覺得夜荒會因此而失態半分。
事實上某些時候他還懷疑過夜荒是不是和重泉一樣, 在成神之前便已然是身份極高的貴族。
因為夜荒固然隨心所欲得過分, 也不像重泉那樣對萬事萬物百般挑剔,但他那種看向人類、看向其他神明時的眼神,以及那份居高臨下的傲慢、絕不示弱的忍耐, 都讓風燭隱隱有種難以形容的熟悉感。
風燭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中域待得太久、以至於待到看誰都相像了。
他在面對重泉時總覺得重泉神似夜荒, 然而在面對夜荒時他又覺得這家夥和重泉有些相像。
也許不僅是在中域, 之前在東域的時候他也起過東霆與這兩位相似的念頭。
有那麼一瞬間,風燭甚至都想過去查一查自己的眼睛有沒有出問題了。
然而最後他也想通了。
說到底這不過是漫長光陰、無上權柄所帶來的通病罷了。
這三位的腦迴路或是舉止做派相像實在再正常不過——畢竟他們都是些超脫常理又實力強大的瘋子, 稍微有些共通點也沒什麼值得驚訝的。
還沒等風燭決定現在是否該走上臺階詢問夜荒的狀態,夜荒已然先一步離開神座、然後面色難看地走出了諸神殿主殿。
考慮到這位死神並未直接撕裂空間,以及他去往的方向並非是殿外、而是大殿後面的花園,風燭便沒跟著死神一同離開。
因為夜荒顯然只是去花園裡冷靜一下而已。
既然死神去花園之前沒叫他, 他自然不會自討沒趣地湊過去惹人厭煩。
反正諸神殿內禁止動手,哪怕死神不在,短時間內他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就是了。
當死神夜荒離開了大殿之後,殿內的神明們瞬間便放鬆了下來,整個諸神殿的氣氛也遠比先前要熱烈得多。
死神都出去了,風燭當然不可能就這麼在這裡傻站上兩個小時。
他瞥了一眼周圍那些似乎想來對他說些什麼的神明,幹脆直接走到吧臺處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然後等著這些家夥來放狠話或是來詢問試探什麼。
不就是打嘴炮嘛,這種事他從來沒怕過的。
到最後究竟是誰從誰那裡套情報還不一定呢。
就在風燭漫不經心地又忽悠走一位前來詢問他怎麼回到中域的神明後,兩位風格不同的美人忽然一左一右地坐在了他身側空著的座椅上。
“風燭小弟弟,我在邊上看了那麼久,發現你真的是整個大殿裡唯一一個滴酒不沾的人啊……”
坐在風燭右側的愛情之神梵妮撥弄了一下自己漂亮的黑色長卷發,她垂下眼注視著風燭手中高腳杯裡自備的檸檬水,然後勾起唇來露出了一個嫵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