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崽子厭惡被人當靶子,所以他就睚眥必報地想將他鎖在他所厭惡的王座上。
如果是旁人這麼做,東霆只會無所謂地嗤笑一聲。
但風燭卻偏偏精準地抓住了他的軟肋。
風燭很清楚他討厭欠別人的,所以這個小崽子明知道今日一切的動亂都與他這位第四騎士無關,卻仍舊頭也不回地飛離雷霆星,甚至以假死的方式反嘲著他昔日的所作所為。
自始至終,風燭連一個給予報酬的機會都沒給他。
東霆原本想好的放權之事、原本想為他鋪下的那些道路還沒開始便已被他自己給統統堵死。
他用這種爆炸似的落幕讓他牢牢記著——他欠他的。
東霆討厭的事太多太多了。
他討厭麻煩,也討厭被人逼迫被人威脅。他甚至厭倦人類,厭棄異獸,厭惡神明。
他其實什麼都不喜歡,卻偏偏看上了風燭。
他知道這是種既愚蠢又不合時宜的感情,卻終究還是泥足深陷地明知故犯。
以至於就連風燭之前那近乎幼稚的肆意報複,也堅固地彷彿鎖鏈一樣將他鎖在了所謂的王座之上,使得他甚至想就這麼真的去成為他所憧憬的王。
因為除此之外,他似乎便與他再無聯系。
想到這裡,東霆緩緩點燃了手裡的煙。
只是這一次,他看著那明滅不定的火光,想起的不是北域不是束縛,而是那搖搖曳曳的燭火,和燭火下繁華旖旎的傾世風暴。
以前風燭說的某些話就這麼毫無預兆地回蕩在了他的腦子裡。
——“但我一想到我的存在象徵您免於了那種被祭祀的厄運,我忽然就覺得這二十年來的遷怒似乎也不算什麼了。”
哈。什麼叫你的存在免於了我的被祭祀的厄運?
哪怕風暴星真的用貧民祭祀,他被選為祭品的機率也微小到不值一提的程度。
反倒是現在,他卻因為風燭這麼一句近乎瞎扯的話和那幾滴冷得透骨的眼淚,就這麼無從抵抗地成了他本人的祭品。
——“祝您此行一路順遂,得償所願。”
又一次口是心非。
一路順遂?得償所願?這簡直是今年他聽過的最可笑的諷刺。
就因為風燭這一句祝詞,他忽然明白了何為滿路崎嶇、求而不得。
出征之前,東霆曾將風燭看作一把利劍。
如今就像他出徵前想的那樣,風燭的確無堅不摧地斬斷了諸神的暗線。
然而自此以後,他卻日日夜夜高懸於王者的頭頂,讓他無法觸控,也無法揮落。
縱使東霆向來看不慣神明,這一刻他卻終是對當初站在交界線上的死神感同身受。
愛這種東西,可怕到任誰都在劫難逃。
風燭是死神的告死鳥,卻也是他無法觸碰的懸頂之劍。
那一瞬間,東霆忽然想起來他最後和風燭說的是什麼了。
他對那個小崽子說的是:“風燭,回來。”
是了。只要風燭回來,哪怕是他曾經嗤之以鼻的庇護所理想鄉,他也會試著去做。
只要那個小崽子活著回來。
念此,東霆強忍著愈演愈烈的頭疼和逐漸模糊的意識。他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寢殿,然後嗤笑著掐滅了指間那氣味過於辛澀的香煙。
煙草熄滅的剎那,雷霆星外風燭的稱號面板上緩緩浮現出了一個嶄新的s級特殊稱號。
而稱號名稱那一欄裡顯示的字跡為:【東王的懸頂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