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她高許多, 又站得近,她要朝後仰仰脖子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本來快要停下的雨又漸漸大了起來。雨在紙傘上,浸染出一朵朵深色的花。滴滴的悶響從傘面傳到傘下。
顏遲其實還沒想好怎麼與他說。江修璽性子倔,一旦決定的事情根本不容人反駁, 骨子裡有與陸致同樣的以自我為中心的強勢。
江修璽仔細地用目光掃描著她的額頭, 眼睛, 鼻子, 嘴唇,直到下巴。
不再是冷冰冰的屍體, 而是鮮活的, 存在的。他不自禁地抬手,指尖碰到她的臉頰,溫軟滑膩的面頰上有沁涼的水跡。
顏遲沒有避開他的觸碰。
他一點一點地將手指輾到她的眼角旁“我就知道你沒死,盡管她與你長得一模一樣, 但我就是知道那不是你。”
顏遲瞳孔縮了一縮,“你方才說的與我一模一樣的人, 是不是那代替我猝死的人?”
江修璽嗯了一聲。
顏遲心中有些明朗又有些混亂。她好像抓住了重要的頭緒,卻又不太敢確定。
“那人有沒有帶人.皮.面具什麼的?”
江修璽搖頭,“不曾。”
“真與我長得一模一樣?”
江修璽眉峰一擰, 最後點了下頭。
顏遲知道為何阿醜會去刺殺陸致了。她在心中罵了幾句陸致,對他的厭恨又多了幾分。
“江修璽, 顧蓮已經死了。”她的語調很平然。
江修璽停滯了半會兒,如同想起了什麼,繼而道:“你沒死。”
“就當我死了吧, 我真不能回去。”
“我說了我能護住你。”他好像厭煩於再重複。
顏遲搖搖頭,“你護不住。”
江修璽目光凜冽,上挑的桃花眼驟然壓平。
“我和陸致之間的事情很複雜,他不會放過我的,我只能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我不能再待在京城中。你讓我去你家,然後呢?以後怎麼辦,我去你家總會被人發現,被人發現了我還能繼續待在那兒麼。”
江修璽斂斂唇角,“那就不讓人發現。”
“你聽我說,我————”
放在顏遲臉頰上的手指瞬間移到她的脖頸處,伴隨著摁到頸上的壓力,顏遲腦中一昏,失去了意識。
轟隆隆的雷聲又從天上穿透下來,大朵大朵的雨花浸在油紙傘上,猶如要把傘面刺破。
江修璽抬眼看了看又捲土重來的暴雨,還有要被風雨穿破的雨傘,最後低下眸子,單臂抱緊懷中之人。
傘遮不住被風吹斜的雨,後背濕成一片。他用闊袖遮掩住顏遲的頭,不讓雨水打在她身上。
春末的雨與以往一樣一陣一陣的,不知何時才能停歇。
“避雨。”
江修璽回頭,揚聲命令道。
陳舊潮濕的空氣湮進顏遲的口鼻中。還帶著淡淡的柴煙味兒。顏遲上半身霍然一彈,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醒了?”少年的聲音很低,彷彿在就她耳邊喃語。顏遲全身一個激靈,看到了近在眼前的火光。
柴火嗶撥嗶撥地燃燒著。
紅黃的火焰散發著暖熱之氣。顏遲的腦袋貼著江修璽的胸口,江修璽袍子上的墨竹淺香將空氣裡的那陣子潮濕灰塵氣掩了過去。
她靠著他,腰腹上是他的胳膊,她整個人都處於他的桎梏之中。
顏遲暗暗使力,從他懷裡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