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遲坐在他旁邊, 凝視著陸致慘白的面孔。光線從高高的地坑上空映照到他身上,帶著懸浮的灰塵,彷彿在他身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塵土,厚到她幾乎看不清楚他的臉。
如同她離他很遠, 中間又隔著雲霧, 她無法看清他。視野裡, 他被灰塵遮地越來越模糊, 如同要淡化在光線裡。顏遲呆滯地虛望著他。
他腿上的血把她的神識從虛元中喚回來。她的外罩沒有包住他的血。她不知道他的傷口現在是個什麼狀況。方才給他包紮時,她以為只是擦到了木樁頂端, 但是現在看血流得那麼多, 好像傷勢比她想得要嚴重許多。
陸致還在失血。顏遲輕聲喚著他,把他叫醒。
“你別睡。”她的手搭在他的腿上。他還在流血,不能睡過去。陸致睜了幾下才把眼睛睜開。他的眼皮無力地垂著。
她神色擔憂,蹙著細眉, 又脫下一件衣服。她輕輕地把衣服包在已經被血浸透的衣服上,打上結後, 道:“不要睡。”
陸致看了一下又在流血的小腿,擰著眉要點止血的xue道時,卻又頓下來, 他盯著她盛滿關切的眼,默默地把指尖蜷屈回去。
怎麼會這樣, 都已經包紮好了,還在繼續流血。顏遲有些急了,再這樣下去, 他會失血過多的。一時間,顏遲慌張起來,她得想想辦法,想想辦法。
可是哪裡能想到辦法啊。他們出不去,又沒有人過來,只能等待別人能發現他們。但是最早也只能是明日早晨打獵的人能發現他們了。要等到明日早上,陸致恐怕會因為失血過多而……顏遲咬著嘴角,心緒煩亂至極。陸致是為了救她才這樣的。要說她沒有一點愧疚,那肯定是假的。
“陸致,怎麼辦,傷口的血止不住。”顏遲道。陸致已經疼到麻木,可是他卻能感受到身體裡的血液從腿上一股一股地流淌出來。
寂靜的空間裡,他似乎聽見了血液流動的聲響,他抬眸,看見顏遲越發焦慮的臉後,沉在陰影裡的唇角緩緩地向上勾起來,他的手探到腿腹處,摁下去。
沒有再流血了。顏遲發現後,靠近仔細觀察了下,確實沒再流了。她籲了籲氣,還以為會一直這麼流下去,總算止住了。
“你還好嗎?”她細視著他的神情。
“疼。”
陸致低低道,聲音裡夾雜著沙啞的脆弱。顏遲不是第一次聽見他這種聲音。之前打雷時,她也聽見過,但是卻是頭一次在他的臉上也看見了同聲音裡一樣的明顯的脆弱。他緊緊收著下顎,像是在忍受劇烈的疼痛,頸上爆起了一條一條青筋,顏遲看得發慌,“很疼嗎?”
陸致好像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向她伸出手,彷彿用盡了僅剩的一點力氣。
修長的手指探到她這裡來,如同穿透浮著灰塵的光線,把隔在她與他之間的光線屏障開啟。顏遲看著他的手指良久,而後握了上去。她碰到他泛涼的指腹。他一點一點地把她的手包圍在掌心。
從前與他握手時,她只感覺又硬又涼,還很硌人,但是這一次,約莫是他沒有強勢地抓緊她的手,她只感覺到了涼意,卻不覺得硌人了。而且,漸漸地,她發現他的掌心似乎有麻麻的東西,從她的指尖渡入了她的心口。
顏遲心尖兒顫了幾記。這種陌生的感覺讓她很惶恐。她要把手抽回來,逃離於這種另她心尖麻悸的東西,可是陸致卻像是能發覺她的意圖,在她行動之前就猛力一卷,把她拽緊,而後將她帶到他的身側。顏遲被他壓在了地上。
不知道為何會突然變得遲鈍的大腦此時猶如被人用一塊木板卡住,更加遲鈍,以致於她被他壓住後,半天也不能思考,也不能意識到她現在的處境,就呆愣愣地看著他,連動都沒想動一下。
她的外衫和中衣都已經被她脫下來包紮到了他的傷口上。此時只穿了一件裡衣。因為方才的動作,她的衣領豁開,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膚,精緻的鎖骨上有一根細細的紅色系帶。陸致把系帶扒開,摩挲著她的鎖骨。
面板上一點冰涼,這突然覆上的冰涼將顏遲腦中阻塞的木板霍地震碎,顏遲呆滯昏蒙的眸子漸至清明。
她仰起腦袋。
陸致在摸她的鎖骨。她的領口豁開了一個大口,再往下一點就能看見她的束胸了。這種情況下,本該奮力掙開他的顏遲卻極為地冷靜,甚至連一點慌亂也沒有。
顏遲也不知為何,心底裡竟然沒升起一絲波瀾。她慢慢地把他留在她頸下的手抓住,輕然道:“陸致,你受傷了,不要亂動。”
陸致眼睛發紅,執拗地把指腹黏貼在她的身上。顏遲抱住他的腰,整個人朝上一抬,在他的眉間親吻了一下。
“乖。”顏遲迅速翻過身來,把他壓到了她方才的位置,“休息吧。”她用哄阿貍的那一套來哄他。陸致的喉結滑動兩下,勾到她的小指,腦袋往她這裡挪,然後放到了她的膝蓋上。
他的頭枕在她的雙膝上,胳膊摟住她,在她的膝蓋上蹭了兩下後,終於闔起了眼睛。顏遲抬起手,要去撫他的頭發時,頓然一怔。他這種姿勢給她一種阿貍在她腿上團成圓圓的一圈的錯覺,所以她習慣性地要去撫腿上的東西。
“喵……”阿貍的位置被陸致佔了,它委屈地蹲在她旁邊,黑亮的尾毛在顏遲的衣服上掃拂著。
它叼起了她一掉到坑裡就撕下來的面具。阿貍咬著它,狠狠地把面具碎成了幾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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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丟了?”江修璽皺起眉心。
暗衛跪在地上,“她故意將屬下引到了地洞裡,屬下不慎掉下去,上來之時,她已經不見了蹤影。”
“哐當!”
江修璽直接把身側的香爐踢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