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也許也覺得他太過於冷淡,與江修璽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面龐上扯出了微末的笑,“那娘就先回去了。”
顏遲挑眉,他與他母親之間的氣氛有點怪異啊。對自己母親怎麼這副態度,如同在面對一個生人一樣。顏遲旁光裡看著婦人,她的手背上戴著一串深色佛珠。
想起她方才說的,她要與江修璽一起去聚山寺,顏遲心快速地蹦了起來。
聚山寺,江修璽要去的話,她能不能跟著他去?
婦人離去,只留下殘餘的清香,顏遲淺淺一吸,這味道讓她有一種在聚山寺的錯位感。
“你明日要去聚山寺啊。”顏遲道。
江修璽坐下去,一條腿交疊在另一條上,露出了黑靴的尖端,眉宇間凝著還未退卻的冷然。他將視線轉到她這邊。
“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我從那裡逃出去之前,走得慌忙,有些東西沒有帶走,正好可以趁著這次機會,把它們拿回來。”
“什麼東西?”
“就是……師叔圓寂前交與我的一些東西,說是撿到我的時候在我旁邊放的東西,大概是我父母留給我的遺物。”
江修璽怔了下,“我叫人給你拿。”
“不行,我藏的地方很隱蔽,一般人找不到,而且別人去拿的話總也不太方便,我對寺裡很熟悉,還是我自己去吧。順便我得給師叔燒柱香,他生前待我極好,眼下又要到他的祭日了,我卻沒有機會給他上柱香……”
江修璽沉思半晌,最後道:“明日跟著我去。”
顏遲展顏,咧開唇,梨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眼眸裡閃著亮亮的光,“多謝你!”
江修璽從不曾見她這樣開心地笑過,一時間心髒裡又悸又麻,他不知道為何他會這樣,他抿著嘴,只覺得她的笑容太過射眼睛,他不想要再看她,可是卻不願移開目光。
“謝謝你,江修璽。”她又道。
江修璽終於受不住了,他別開眼睛,悶悶地唔了一聲。
江修璽轉過眼光後,顏遲唇邊的笑容淡了下去,她沒想到江修璽這麼好說話。
————
入夜。
陸致抵著太陽xue,眸子裡的血絲幾乎像是從瞳仁周圍碎裂開的,蒼白的面容上懸浮著濃濃的倦氣。他的面前不似往常那般布著奏摺文書,而是一張畫,畫裡有一個人。他撫過畫上的臉,然後在畫中人的額中央點了一朵蓮花。
他微微出神地看著這朵金蓮。
“喵!”阿貍從那一頭躥過來,將毛茸茸的腦門兒拱在了那朵蓮花上,因為蓮花才用筆點上去,墨跡還沒有幹,阿貍一碰,就被蹭花了。
陸致雙眉一擰,把阿貍拂開。阿貍腦門上的毛蹭了一搓淺金。它自己仿若能看到那搓金毛一般,用肉墊捂住染成金色的毛,又揩又擦的,把金色轉移到了粉粉的肉墊上,而後用小小的舌尖舔著。
陸致阻止住它的動作,他看著阿貍,憶起之前他讓它去找顏遲,它的反應。
當時他說顏遲不見了。阿貍先是全身一振,爾後蹬腿就朝著屋外奔去。陸致跟在它後面。
可是才出了房,走下石階,它卻猛然一頓,四隻小短腿定在地板上不再往前動了。陸致俯身看它。它眼裡的光亮不再,灰濛濛地蔫下去了。它緩緩地把胖乎乎的身體轉過來,而後一步兩步回了去。
陸致把它抱起來,“阿貍,找她。”
像上一次那樣,找到她。
可是阿貍卻怎麼也不動了,任他抱著,把軟軟的頭顱靠在他的懷裡,連聲音都不發出來了。
陸致抽回神思,撫著還在試著要舔肉掌的阿貍,道:“為何不去?”
阿貍貌似抬眸瞟了瞟他,繼而又垂下腦袋,兩只肉掌在桌面上刨了刨,它不舔了。
“嗯?”陸致轉了一下銀環,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著。阿貍直接伏趴在桌面上,鼓起圓滾滾的背,把臉朝向他的背面,不讓他看見它。
“阿貍。”陸致不再敲手指,他輕撫著阿貍的軟毛,眸光深沉下去。
“王爺。”玄七入內。
“稟告王爺,屬下已經查出,原本給膳房送菜的人已經被冒充他們的人殺掉。而那兩人的蹤跡,屬下怎麼也查不出來,他們做得太幹淨,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玄七暗想那兩人做事熟練,硬是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沒給別人尋到他們的機會。
顏遲現在的情況恐怕不妙。就是不知他們把她擄去作何。他看了看王爺,王爺周身逼人的戾氣如同黑霧般縈繞開來。阿貍感受到他的情緒,歪了歪頭,把身體遠離了他半寸。
“退下。”許久之後,陸致從胸腔裡漫出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