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被黑暗籠罩, 點的燈都不甚明亮。玄七守在一側,青染守在另一側。顏遲見了融合在夜色裡的她,有點心虛。青染的襦裙還藏在她的枕頭底下呢。
她來到青染跟前,低聲道:“我走了。”
青染頷了頷首。
顏遲朝斜側的長廊而去。
青染詫異不已, 顏遲怎麼去了西側偏房?他住到了這裡?
顏遲點燃蠟燭, 燭淚滴在臺子上, 凝成米黃色固狀。她無事可做, 神思放空地注視了燭臺良久。
明天早上,等到陸致和玄七他們全部去了宮裡, 她就迅速換好裝逃出去。阿貍, 這個小麻煩。她不能再讓它阻止到她。她得做到萬無一失。明日得把它栓好了再離開。
今天阿貍那麼用力地刨門板,那麼用力地叫換,她是有一剎那的心軟,心想著不若帶走它算了。
但是, 阿貍是陸致的。她不能帶走它。也不想帶走它。她一旦逃出去,肯定要躲躲藏藏, 帶著阿貍不方便。
再說,她也沒有錢,逃出去後她自己都還不知道怎麼養活自己, 還要養活一隻貓,豈不是更加困難。
所以她是絕不可能帶走阿貍的。
讓她很是奇怪的是, 阿貍不過與她相處這麼短的時間,為何這麼黏她?好像她與它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一樣。然而顏遲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阿貍,也沒有養過貓。阿貍對她還有一種很模糊的說不清的熟悉感。
她沒以前沒怎麼過多接觸過貓, 只在寺裡偶爾看見過野貓,所以對貓也一點都不瞭解。是所有貓都這麼有靈性、都這麼容易就黏上人的麼?
阿貍軟軟的肚子緊貼著她,微微打起了呼嚕。顏遲把它放進它的小窩裡,隨即吹滅了蠟燭。
因為她心中惦念著自己明天要逃跑,就有些睡不著。她強迫自己入睡,明日要一出去就要跑得遠遠的,少不了奔波,她得養足精神。
等到終於睡著,半夢半醒間,一股寒氣縈繞過來。她縮緊身體,抱緊被子。可是她仍能感覺到那股子寒氣正在靠近她,並且鑽入了她的被子裡。她無意識地壓著被角,不讓寒氣湧進來。
忽然,阿貍細軟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了過來。她欲要睜開眼睛,然而才要撩開眼簾,卻感覺肩胛骨處被什麼東西一戳。她頓覺全身乏力酸軟,像是負著千斤頂行了萬裡路。她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慢慢地,她失去了意識,墮入了黑暗之中。
第二日醒來,她半靠著枕頭,虛眯著眸子,神情茫然恍惚。身體有點硬硬的痛。她知道這症狀。這是因為長時間平躺著,連動都沒動一下的那種僵痛。她晚上睡覺時喜歡翻身,常常被子會偏離於她。然而她早上醒來時發現,她仍是昨晚上的姿勢,被子也規規整整的。
睡得那麼沉嗎?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忘記了什麼,可是她就是不知道到底忽略了什麼,忘記了什麼。但那種感覺卻老是躥上來。
她不再煩心於這古裡古怪的感覺,伸了個懶腰,下床去梳洗。她去倒水的時候,整好與匆匆而來的玄七碰見。顏遲驚詫,都這個時辰了,玄七為何還沒出府?平時這個時候他們都已經到了皇宮了吧。
怎麼今日還待在府裡?
玄七擎著長劍,眼角擦過她。她看著玄七入了陸致的書房,不久就出來,直挺挺地立在書房門外。
顏遲拿著水盆,盆子裡的水倒映出她愕然的臉。她已經知道玄七還留在府裡的原因了。
陸致竟然沒到宮裡去。不是每日都要上早朝麼?往日裡都是一大早就出府,臨近傍晚才回來的,今天難道不用去?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有點麻煩了。
書房與她的偏房雖還是有些距離,但是隻要阿貍一叫,玄七準會聽到。那麼她就得想個法子在離開時讓阿貍不鬧騰。
她反省了一下,昨日要走之前,她太急太激動,就可能表現的太明顯,所以阿貍才察覺到了什麼。如果她表現得如往常一般,那麼阿貍就什麼也發覺不了。
不能像昨日那樣表現的那麼明顯了。她告訴自己。
把水倒掉之後,她端著木盆子回了房間。阿貍癱在小窩裡,小腦袋伸出一點,好像在等候著她回來。
“阿貍乖,我去給你拿吃的。”她取下錦盒,準備去膳房拿吃食。
阿貍這會兒倒不纏著她了。似乎知道她不會像昨天那樣離開。她拿了吃食後很快回來。阿貍早上食慾不很強,吃了幾口就不再張口了。
顏遲就把小碗放在它面前。等它想吃了就自己吃。
她方才去取吃食時,偷偷拿了許多饅頭。她要多吃一點,才有力氣逃。吃不完的就帶著,等到時候肚子餓了還可以充充饑。
用完早飯後,她開了一條門縫,悄悄望了望長廊左邊。玄七不在那兒了。顏遲心裡一鬆。玄七不在,是不是就意味著陸致也不在。也就是說他們出府了?去宮裡了?
想定後,顏遲回首望了一眼蹲在小碗前的阿貍。她凝思半會兒。不能再用那麼強硬的方式困住阿貍。
她得保證它不再次壞她的事兒。她的目光被放在桌子上的碗筷所吸引。她想起她剛才拿錦盒出門前的場景。
阿貍那個時候很乖很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