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不大,地面上也十分幹淨,方正的石板上帶著年代久遠的磨損痕跡。她仔細看了看,也沒什麼可打掃的,只有那挨著石桌的桃樹底下鋪了些落紅,像是落了一層粉白的香雪。
顏遲三兩下把花瓣掃攏,正要鏟起來時,忽然聽見一聲嘶啞的鳴叫。她抬頭,細軟粉白的花朵之間,一隻黑貓弓起背脊,尾巴伸直,一隻爪子在掏著什麼。
她眼光往它爪子伸過去的那一方看去,觸及到那泥巴色的東西時,她眉峰聚起,沒有半刻停頓地抬高掃把,“下來!下來!”
黑貓喵嗚一聲從樹枝上跳下來,嗖地一下便不見了蹤影。
她的目光從消失的黑貓上收回,看了看懸在枝丫邊上,彷彿下一秒就要摔下來的東西,她放下掃帚,抱著粗大的樹幹爬了上去。
到了接近樹頂的斜枝那裡,她抓緊樹枝,身體探過去,圓圓的小巢裡,兩只幼鳥緊緊靠著對方,不時地撲扇下小翅膀。她小心翼翼地把鳥窩扶正,輕輕碰了碰兩只小鳥,小鳥因她的碰觸而顫抖了一下,她趕忙收了手,然後再次扶了扶鳥窩,以確保鳥窩沒有再掉下去的危險。正要爬下去時,餘光忽然瞥見樹下站了兩個人。
她卡住了動作,半蜷著身體,往下看去。
穿著整潔袈裟的是方丈,方丈對面那人一身黑袍,頭頂玉冠上鑲嵌的寶石熠熠生輝。
顏遲看不清黑袍男子的樣貌,只覺得此人氣勢淩厲尖銳,即使是站在高處,她也能感到那種煞氣淩人的壓迫感直逼上來。
腦海裡驀地響起先前在師兄那裡聽到的話,他就是來的那位大人物吧。
“施主,有因才有果,因果皆迴圈。”
黑袍男子坐了下來,他緩緩轉著食指上的銀環,“哦?”
“施主只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祖自會寬恕——”
方丈話還沒說完就被黑袍男子一下子打斷,“你是說因為本王罪孽深重,所以才會這樣?”
方丈持著念珠,“我佛慈悲為懷……”
“咣當!”
有什麼東西被抽了出來,顏遲只覺眼前一閃,便看見方丈面前橫了一把長劍。
“老禿驢,本王不是來聽你廢話的,你就說有沒有辦法!”黑袍男子站了起來,手裡的劍抵在了方丈心口處。
他像是忍耐已久,彷彿下一刻就要一劍砍下去。
方丈一點兒也不顯慌亂,仍平靜地持著念珠。
“呵……”黑袍男子突然輕笑出聲,他漫不經心地動了動劍鋒,“今日天氣不錯,倒是個圓寂的好日子,你說是麼,大師?”說著他就要用力把劍送進去。
顏遲看到這般情景,心裡一慌,一下子沒保持住平衡,腳一滑,整個身子往外摔了下去。
“砰!”
顏遲被摔得頭暈眼花,她睜不開眼睛,只感覺自己彷彿摔在了一坨又冷又硬的鐵塊兒上,下巴被咯得生疼,“嘶……”,她緩了會兒神,睜開眼睛的瞬間僵住了全身。
花瓣如粉雨一般簌簌飄下,落在男人散開的長發間。男人眉骨深邃狹長,薄唇重摺鋒利,眼瞼下方有一片淺淡的青黑。
他微微眯起眼睛,直直看著趴在他身上的她,有些蒼白的臉上盛起風雨欲來的冷戾。
顏遲嚥了咽口水,恰時一片花瓣落在了鼻尖,她嗅了嗅,控制不住鼻端的癢意。
“啊切!”
看到男人臉上零星的口水時,顏遲的腦中轟然一響。霎時間,四個大字出現在她眼前: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