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哲不覺得陳晨選擇的有什麼不對,誰活著都是在掙紮,沒有那麼多皆大歡喜的解決方式。人生和資本市場一樣,都是零和遊戲;沒有共贏,只有輸家和贏家,大家都不能置身事外,不能選擇漂浮在中間。
掛了號,陳晨安靜的陪著張哲坐在門口等著。張哲低著頭緊緊的攥著她手。陳晨看著他,覺得張哲似乎分裂成了兩個,一個在警察局裡擋在自己面前時候,冷淡的又咄咄逼人的他;一個是現在這樣,緊張的不敢抬頭,手心都在冒著汗,潮濕的觸感有點黏膩,有點不舒服。
“張先生,到你了。”
聽到自己名字,張哲不由自主抖了一下,看著陳晨。
“我就在這,等你一起回家。別怕。”陳晨踮起腳,摟住他的脖子小聲安慰,松開手示意他進去。
張哲站在門口盯著她,緊張到極限。眼看著門縫縮小把他和陳晨隔開,他覺得自己心跳開始慢慢加速,窒息的感覺讓他想跑出去抱住她,不想放她走。
門關緊之後,張哲才張開嘴巴開始喘氣,醫生在後面喊著他的名字。
“張哲先生?這邊坐好麼?”醫生是個中年男人,戴著黑框眼鏡,看起來還算和藹。張哲轉過身,慢慢坐進椅子裡。沙發柔軟,卻一樣刺激的張哲身體一抖,他想站起身跑出去。
“你的家屬在外面麼?”
“嗯。”張哲微微點頭。
“你不要緊張,就是聊一聊,心理問題也不是嚴重疾病,只有你配合我治療,放鬆心態,沒有無法扭轉的狀況,好麼?”
醫生的話開始起作用,張哲微微喘了口氣。
陳晨坐在門外,緊緊的盯著緊閉的門。他病了,自己不知道。是有多不關注他,才會現在才發現。陳晨愧疚的要命,彷彿有人把心髒挖了出來,攥進手裡,狠狠的擠壓。張哲該有多難受才會這樣。明明平時生病都很少的人,用這麼極端的方式來緩解焦慮,心裡到底疼成了什麼樣子,才會對自己這麼殘忍。
張哲開啟門的時候,陳晨坐在門的正對門姿勢都沒有換過,看見他出來馬上迎了過來牽住了他的手。看見了她,張哲懸著的心一瞬間落了地。
“醫生讓你進去。”張哲小聲的說了一句,他還是緊張,如果真的有什麼嚴重的問題,陳晨會不會跑掉,他攥緊了她的手。
“你在外面等我,一會就回家。”她伸出手擦了擦張哲的額頭。因為緊張流出的汗水打濕了他額前的頭發,讓他顯得很狼狽:“你別怕,我會在你身邊,不管什麼結果,我們都可以一起度過去。”
她不想在張哲身上用可憐這個詞語,但是她又想不到其他的形容詞來形容他。 陳晨開啟門,朝張哲笑了一下,走了進去。
“醫生你好,我是張哲的家屬。”陳晨坐在張哲剛剛做過的椅子上。
“張哲先生是從二月份開始的第一次自殘行為,現在已經大半年時間了,你作為女朋友剛剛才察覺,對張哲先生的關注度低的有點讓我吃驚。”
醫生輕輕責備了一句。二月份的時候,就是她剛剛回來的時候。看來的確自己才是最後一根稻草。
“抑鬱症患者心態會很絕望,發病的時候很可能會演化出自殺傾向,你要做好防範的準備。不過也不用緊張,你記得帶他定期回來複查。積極配合治療很快就能康複。”醫生遞給陳晨一張藥方,有交代了幾句,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這麼多天一直以為自己是受害者。張哲心裡到底在忍受什麼,她從來沒去思考。用自己簡單膚淺的理智來界定兩個人的感情,絲毫沒有考慮張哲到底有多難受。 陳晨開始不理性的責怪自己,忽略了自己所有付出的東西。
張哲等在門外,越來越緊張。他不知道醫生會說什麼,不知道陳晨會怎麼選擇。她已經很煩躁了,會不會給她添麻煩。張哲很怕她開啟門之後會轉身離開。也怕開啟這扇門之後,她已經一個人走了。
診室只有這一個門,明明知道她不可能脫離自己的視線離開,張哲還是緊張的攥著拳頭。
直到她開啟門,對著自己漏出了笑臉。
吃過飯之後,陳晨按照單子一樣一樣選好藥放在張哲手心裡,看著他吃下去。沒有看起來不耐煩,張哲還是很惶恐輕聲問:“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照顧病人這種事應該不會發生在陳晨身上,她自私,不喜歡任何給自己添麻煩的事情,她就是那種會直接告訴小孩子‘不,阿姨不要’的那種人,絲毫不會顧及自己這樣會不會給孩子留下什麼陰影。慢慢浮出來的缺陷,似乎張哲自己都從未注意到過。他不知道無法保持理智的自己該如何留住她在身邊。
陳晨突然溫柔又耐心的樣子,讓張哲覺得有點恐懼。
“我如果倒下了,你會不會丟下我?”陳晨看著他的眼睛,認真的問。
“不會。”張哲急忙否認。
陳晨點點頭:“對啊,所以不要問這麼沒技術含量的問題。你這麼帥,天天粘著我,還可以自己賺錢花,我開心著呢。我要是包養小白臉,還得每天工作賺錢給他花呢,對不對。”
陳晨的歪理邪說一如以往奏效,張哲終於露出個淺淺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