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四,家庭聚會。張哲開著車,陳晨坐在副駕上,爸媽坐在後面,她哥哥上班,早就去了。
陳媽媽突然笑了起來:“陳晨小時候,他爸開車,我坐在副駕駛上,他倆長大了,她哥開車,她坐在副駕上,我們坐在後面;後來孩子他媽坐在副駕上,陳晨出去讀書,一直孩子他媽離婚走了,又是陳晨在副駕駛上。沒想到我還能活著看見有人要你。” 陳晨襟著鼻子不接話,張哲笑了起來:“這的感謝你們,把陳晨養這麼大,還被我騙過來了。”
家庭聚會是陳爸爸每年最重視的活動,全員都要到場。陳晨一直滿不在乎。世態炎涼這個詞用在親戚身上其實是很合適的,陳晨無比確定的知道自己家不受歡迎,更無比確定知道是因為自己家沒什麼錢。
果不其然,開場之後,所有的焦點都放在了最有錢的一個堂哥身上。陳晨不勤勞的性格讓她頭都懶得抬起來去迎合他們,她低著頭一直在吃。張哲坐在她旁邊,時不時遞給她一隻剝好的蝦。
嘴裡的東西口感不對,她拿出來看了一樣,胖乎乎的肥肉被她當成土豆夾了過來,肥肉是陳晨唯一的剋星,她皺了皺眉毛,把筷子伸向張哲。他抬頭看了一眼是陳晨遞過來的,低下頭含住了筷子,把肥肉吃了下去。
人體制一特殊,總有人來挑釁,或者是因為兩個人太過親密又自然的舉動過於紮眼,給陳晨介紹過男朋友但是沒成的姑姑,第一時間先發制人:“陳晨啊,聽說你交男朋友了?”
陳晨嚥下嘴裡的食物答應著:“嗯,是,這是我男朋友張哲,這個是姑姑。”張哲配合的點了個頭,問了一句姑姑好。
“張哲幹什麼工作的啊?”來自姑姑的追問。
“開了個小店。”張哲答道。
“這工作不穩定啊,怎麼不當公務員?”
“我沒有本科學歷,不能考”
“可惜了,我上次給陳晨介紹那個國企的小夥子,聽說月薪剛拿到八千,可是真好。”
陳晨和張哲都坐在這,這句話未免有點煞風景。
“我也知道人家條件好,自覺配不上他。不過還好,我跟張軒性格和喜好還算搭調。也不算遺憾。”陳晨不喜歡她針對張哲,回敬了一句。
“喜好那可不重要,貧賤夫妻百事哀,過日子可是很難的”
“姑姑說的對,所以我找了張哲。我不算貧,他也不賤。”
張哲拉住陳晨,側過身子擋住了她:“陳晨被我慣壞了,現在開玩笑時候都不看大小了,姑姑別見怪。”張哲側過身,假意的訓斥了陳晨幾句,陳晨輕輕哼了一聲,沒有接話。
見張哲開口,陳晨爸媽沒有說話。
“女人可不能慣,越慣越不懂事。”挑事精哪裡都不缺。
“我懂事就可以了。她開開心心最重要。”張哲不太開心,還是冷靜的接了一句。
陳爸爸端起酒杯打圓場:“來來來,喝酒喝酒。”
“喝酒喝酒”大家一起舉起了酒杯,維持這個假惺惺的歡快場面。
回到家之後,陳爸爸因為陳晨的表現不是很開心了。每年的家庭聚會是他最重視的,他一直覺得什麼樣的親人,都比別人靠得住。本啦他很少訓斥陳晨,但是喝了酒,就不一樣了。
“你還是老樣子,自己在外面混了這麼多年,一點長進也沒有,見人也不熱情,也不隨和,自己沒本事,還總沾沾自喜的。心比天高,日子過的也不安心。不知道你哪來的資本。 你快三十了,自己心裡沒點數,當自己是什麼人物。還有臉說別人,自己那德行明明誰都不如。讀研,你都多大了,還讀研,讀完以後呢?” 陳爸爸罵人的話也說的慢慢的,咬字很清楚,不激動,很平靜,看一眼聽一句,就知道都是心裡話。陳晨不吭聲,偶爾吸一下鼻子。
停車回來的張哲站在門後,聽他一字一句的說著陳晨的缺點。輕輕的推開門走了進去。陳晨低著頭坐在小凳子上,並攏雙腿,手肘拄在大腿上,蜷成一小團,微微拱起後背,分不清汗水還是淚水打濕了頭發,粘呼呼的貼在陳晨的臉上。
張哲有點尷尬,這種女朋友父母責罵她的時候張哲這個外人似乎不該出現。可張哲覺得陳晨會需要他。她爸爸每個字張哲都聽在心裡,不一樣的是張哲想起的是陳晨每天在他辦公室角落裡,卡著眼鏡一頁一頁啃著專業詞典時候的樣子。那麼努力的人明明只是想要贊賞,為什麼不能說一句:我為你感到驕傲;而非要找到缺點來加以指責呢。
陳爸爸看張哲進來沒有吭聲,轉身走了出去。張哲整理了一下陳晨濕漉漉粘在臉上的頭發,拽出紙巾給陳晨摸眼淚。輕聲安慰她:“我們明天就回家了,回了家 家裡還是你最大”。 陳晨點了點頭,眼淚斷了線一樣開始往下掉。“晚飯的時候我在提一下。一會你收拾東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