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染疑惑地側頭看不遠處餘嬤嬤一眼,見她輕微地點了點頭。她略一思疑,只好道:「既是妯娌,那妾身理應前去拜望,寬慰娘娘病體,如此便有勞姑姑帶路了!」
她欠身經過燕樂晟,感覺袖邊一陣清涼微風掃過——燕樂晟竟然伸手想牽住她——頓時心中一驚!然而腳下卻不敢怠慢,隨在女官身後,漸漸走進了這座生養燕樂晟的深宮。
這裡是他長居的地方,有他的氣味,容納了他的記憶,可是方才,他卻在向她傳遞……他的不安?
原想著德妃是四妃之首,德寧宮應是一處繁華勝景,沒想到當林陌染從軟轎下來,卻見眼前一座素淨的三進四合小院,院前假山流水迴廊,襯託得整個居所更加靜雅。
「這位德妃是什麼來頭?」林陌染更加疑惑,低聲問餘嬤嬤。
餘嬤嬤微微搖頭,「娘娘放心,這位德妃與王爺的側妃是同宗姐妹,親得很!所以才將你也當作妯娌看待。」
林陌染心想,妯娌是什麼?妯娌就是大宅院中,面上相親相愛、暗裡鬥得死去活來的最佳cp,越是沾親帶故,下手越是不留情面。
想起方才燕樂晟眼中濃得化不開的擔憂,和自己心中突然冒起的不安,林陌染就更加警惕。
待進了院子,才知道裡面是個院中院。德妃娘娘住在後面景色較好的三層小竹樓裡。
林陌染站在門前微微抬首,就能看到那竹樓上的飛簷翹角,鈴鐺搖曳。
想來,這位德妃也曾被燕樂晟寵極一時,不然怎能如此獨樹一幟地在後宮眾多青磚黛瓦中建起一座蔥綠小樓?
「哎喲!這不是我的餘嬸嬸!」還未見到任何丫鬟,迎面卻走來一個半老徐娘,眉目依稀可見年輕時清秀模樣,竟有幾處和餘嬤嬤很像。
她目光落在林陌染身上,頓時喜笑顏開,道:「奴婢見過王妃娘娘!可真是個頂俊的美人兒!」卻故意不去看她額間的那三瓣梅花。
餘嬤嬤抱恙道:「這是老身那不成器的大侄女,喚柳姑。」
柳姑又笑道:「聽聞姐姐隨王妃娘娘進宮,我這不就趕緊的找主子開恩,求你們來見個面嘛!王妃娘娘,算來我家主子和您也是半個妯娌!前幾日主子染了風寒,可把皇上給緊張的,怎麼都不讓她出門,一定要她好好臥床養病!哎喲,兩人那恩愛勁兒,可把我們這些老奴才羞煞了!主子悶了幾日,就想找個人陪著說說話!可正巧王妃娘娘您來了!如今主子就在竹樓裡候著,等不及想跟您敘敘話呢!」
她一連串話語連帶著手腳比劃,絲毫不覺疲憊。
林陌染卻是差點聽暈了!但好歹抓住了她的重點——
第一,說的好聽是德妃想見她;說的難聽,什麼半個妯娌,她的作用也就只配給德妃解解悶的。
第二,皇上和德妃是很恩愛的,恩愛到把他們這些老奴才「都羞煞了」……敢情這是人家在警告她別打皇上的主意呢!
林陌染不動聲色理了理朝服上的金鑲仙鶴紋滾邊袖,這是一品官階的象徵,然後才細聲細氣道:「勞德妃娘娘久候,妾身這便前往竹樓。」
柳姑果然幾不可察地眯了眯眼,視線從她手邊的動作上一掃而過。
怎麼說她好歹是個正一品親王的正妃,你家主子再得寵,也不過是皇上養在深宮裡的眾多小妾之一!
兩人言辭間的暗湧,餘嬤嬤宛如未察,欠了欠身,向林陌染告罪道:「老身自出宮進了王府,算來已有十多年未見大侄女,如今見面,是一肚子體己話想說。還望娘娘恕罪,容老身失陪片刻。」
餘嬤嬤那太後跟前當紅嬤嬤的身份擺在那兒,別說告罪,就算直接挑明她不願陪林陌染去見德妃,林陌染也是全無辦法。既然人家賣個臉向她好聲好氣告罪了,她哪裡還有不允的道理?
但她也是聰明的,斷然不會隻身一人前往未知的地方,當即笑道:「嬤嬤這是哪裡的話!妾身有黎笙在一旁陪著就行了!」
黎笙是燕樂晟的人,相較於從未謀面的太後,她寧願將賭注壓在燕樂晟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