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很有意思,你沒有因為謀殺潘越和程茵受到任何懲罰,甚至連懷疑都沒有,但他們的幽靈始終環繞著你,並且你因過度自信而放鬆大意時咬了你一口。
程若的臉很難形容,她當然很美,但此時你絕對不會從她的臉上看到“美”,只剩下絕望。就算之前王文海展示錄影時她的臉上也未出現這樣絕望的表情。
他最後道:“你知道嗎?眼前的一切是你這類人註定的結局。當反社會人格者被操縱別人的興奮沖昏了頭時,其他一切目標都黯淡無光,你們的人生也就這樣走向毀滅。”
審訊室的門開啟,一縷光照射進來又很快消失。
門是唯一能讓審訊室和外界産生聯系的關鍵。程若把目光從那扇金屬門上收回,她緩緩把頭埋在膝蓋裡,帶著手銬的雙手撕扯著自己的頭發。
郗羽收回目光,和其他人一起離開這間充滿了各種裝置的房間,朝著李澤文走去。警察們的情緒相當振奮,張局長首當其沖地拍李澤文的肩膀表示感謝,說“今天多虧了您,教授就是教授”,旁邊還有小警察熱切地鼓起掌來。
雖然這一個小時內眾人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站在玻璃牆前當觀眾,但如此驚心動魄的審訊過程在整個開雲分局的歷史上幾乎沒有發生過。
王文海再三道謝,並告訴他最新的訊息。在回收站找到的幾個純淨水瓶子已經被送回來了——經過技術處的初步鑒定,在某個純淨水瓶上有周宏傑的指紋,瓶子裡有毒鼠強。
這是個很重要的突破,意味著證據鏈徹底完整——也說明周宏傑中毒一案基本塵埃落定,可以進入文書環節。但對警察來說,對程若這個人的研究並未畫上休止符。
王文海問:“李教授,你覺得程茵,不,程若還犯下了其他殺人案嗎?”
“這需要你們警方去查了,”李澤文說,“如果有,我不會感到不奇怪。”
“好,我們會調查的。”
郗羽跟王文海提出請求:“王隊長,我想去看看周老師,可以嗎?
王文海猶豫著,委婉道:“你知道吧……法醫剛剛對他進行了屍檢……”
“我知道,我有心理準備。拜託了。”
這是一個十分微妙的請求,王文海無奈,用一種徵求意見的眼神看了看李澤文。
李澤文點頭。因為他在審訊時的傑出表現,他已經在警察心中形成為權威,他的要求當然會得到同意。
“那行,我給法醫室打個電話。”
法醫實驗室就在分局辦公大樓的負一層,空調開得極低,郗羽還沒進門,就冷得打了個哆嗦。
因為事先通知過,所以法醫鑒定人員已經做好準備。和郗羽在各種影視劇裡看到的一樣,周宏傑躺在一塊冰冷的不鏽鋼金屬床上,身上蓋著一塊醫用白布,只有臉露在外,他雙眸緊閉,表情慘白,從表情看,他去世的過程並不平靜。
法醫是個年輕的男醫生,他摘下口罩,道:“我們初步鑒定,認為他毒發身亡大約不到十分鐘。”
聽上去是安慰,但郗羽沒從這句話裡得到太多慰藉。
“……謝謝。”
生命是很奇怪的事情,只有當它失去的時候才會感覺到它的沉重。她估計自己將有許多年無法忘記這一幕,但這是她應該遭受的懲罰。
盡管她在竭力忍耐,但眼裡依然蓄起了淚水,李澤文沒有參與過郗羽的少女時代,不可能知道郗羽目睹潘越死後的狀況,現在他大概能感覺一二了。
郗羽真的不是那種喜歡流淚的人——可此情此景,她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淚水。她長久的凝視著老師的容顏,意識到一切都徒勞無功,老師的人生因為她的參與畫上了休止符。
她後退一步,朝著老師慢慢鞠了一躬。
“我曾經以為,知道真相後會有解脫的感覺,可現在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李澤文不說話,只握住她因冰冷而顫慄的手,等著她的手再次溫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