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事情,先不聊了。郗羽,開車小心。”
再一次叮囑郗羽小心開車後,李澤文掛了電話。
手機螢幕暗了下去,郗羽目視前方的道路,心情複雜難言。程茵和李澤文愉快自如的談話讓她覺得有些羞愧,也有些震驚——她知道李澤文回京是為了峰會的事情,但她居然完全沒想到問上兩句“是否順利”“進展如何”。相對李澤文對她的關懷,她實在太粗枝大葉了,半點人情世故都不懂。
理論上說,她和李澤文認識的時間更久的交情更深遠。而程茵和李澤文認識的時間,滿打滿算也不會超過兩個月,連他們認識時長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可程茵就是能如此自如淡定的和李澤文交談,實際上,如果不是李澤文主動終止了這通電話,他們倆顯然還可以愉快的聊上十幾分鐘,乃至半個小時。
程茵幫她把手機收好,又道:“不好意思,我廢話太多,耽誤你和你教授的通話了。”
“不,沒事……我和教授也沒什麼好說的。”
“是嗎?”程茵反問。
“……”
車廂裡陷入了奇妙的安靜狀態,一分鐘後,程茵開口:“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不打算戀愛結婚,是吧?”
“……是的。”
程茵冷不防說:“所以,就算是李教授跟你表白,你也會拒絕他是嗎?”
如此出其不意的問題,讓郗羽熱血上頭,她猛然側頭看了程茵一眼。巧的是程茵也在看著她,夜色漆黑,郗羽匆匆一瞥其實看不清她的臉,但兩人的視線有了極短的對視——程茵反射著車燈光芒的眼睛裡有一種讓人吃驚的力量感。她非常鄭重地提出這個問題。
“你看上去很吃驚,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可吃驚的,”程茵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冷靜語調說,“他在百忙之中陪你查潘越這起舊案,當然是因為喜歡你了。我以為這一點很明顯,就算你對感情的事情不敏感,也不至於想不到這點。”
郗羽完全沒有想到程茵毫不避諱地談到她一直迴避的“男女感情問題”,她木然地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任何話來。
“……”
“所以你是預設了嗎?”
郗羽艱澀地道:“……說實話,我不知道。我和教授沒談過這方面的話題。”
“那我強烈建議你想一想,我可以等你一年時間。”
“一年時間?”郗羽居然沒聽懂,“什麼意思?”
“是的,一年時間,”程茵心平氣和地重複了一遍,“我不願意當破壞別人感情的惡人,所以我等你一年時間——明年我去美國後,如果你和李教授沒有進展,我不論用盡什麼辦法,都會想辦法追到他。”
郗羽震驚無言。她腦中浮上許多念頭,最後留在腦海中的是程茵昨天談起擇偶標準的時那番話。她說“有不錯的經濟實力,更要有才能,有情趣,年齡不能太大,長相也一定要好看”,毫無疑問,李澤文完全滿足她的所有要求,簡直不能更好。
半晌後郗羽輕聲道:“程茵,我沒想到你會這麼……開誠布公地和我談這件事。”
“我要追求我的幸福,李教授這樣的男人在任何地方都是稀有資源,”程茵聲音有些飄渺,“我是一個很善於為自己爭取利益的人。”
不錯,她過往的所有經歷,她輝煌的履歷都證明瞭她為自己爭取利益的決心。
汽車空調吹出的冷風讓郗羽的頭腦清醒了一點,她想明白了一件事,滿含苦澀地問:“所以你不申請成為他的學生?”
“當然。如果我是他的研究生,我們之間一點可能性都不存在了。你這樣的臨時學生無妨,但如果是親手帶出的學生,李教授絕對不會出手,就算學生畢業了也不可能出手。他的底線是很高的。”
郗羽不做聲地開著車,她的理性告訴她,程茵說得都對,她的態度真誠坦率,沒有冒犯之處,她對李澤文的好感非常正常——自家教授當然很討女人喜歡。程茵要追求李澤文是正當行為,自己和李澤文什麼都算不上,更沒有立場去反駁和幹涉她的舉動。可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怒氣在肺腑鬱結起來,直接猶如迪拜塔的高速電梯一樣,一股腦就沖到鼻尖。伴隨著怒氣升騰的,還有大腦裡雜亂的只言片語,她想說你別自作多情,別自我感覺太高,就算你是個著名主播也配不上教授……
然而在她說出任何漂亮的反擊話語之前,道路前方的一輛慢騰騰行駛的黑色的豐田汽車猛然沖入了她的視線——這輛汽車的車燈壞了一隻,另一隻的光芒也很昏暗,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
“郗羽,前方有車!”程茵也大聲地叫了起來,“剎車!”
郗羽渾身的怒氣在零點一秒內被驚恐取代。
在冷汗浸透全身之前,郗羽已經用力踩下急剎車。僅僅剎車尚且不夠,郗羽發現前車時兩車的距離只有不足二十米,豐田時速不快,很可能不足五十千米,而郗羽的駕車速度中規中矩,時速約為九十,再加上反應時間,剎車距離至少需要二十米以上。
前車的車屁股越來越近,近到幾乎佔領了兩人的全部視線。
“右變道!”程茵大叫。
這條通往南都的g243高速路是三車道的,郗羽一直在最右側的車道上行駛,她在最短的時間打了轉向燈把方向盤朝右一撥——險之又險地避免了追尾事故,但因為方向盤打得太急,應急車道太窄,另一樁事故也隨之而來,在“砰”的沉悶巨響聲下,汽車以四十千米的時速撞上了高速路旁的防護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