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鐘後,李澤文收到了蔣園的電子郵件,他站在酒店的走廊盡頭,點開了郵件。
根據蔣園發來的資料顯示,十四年前,柳心藝和兩個女兒住在南都市中心的崇光小區,小區環境很好,緊挨著南都的崇光湖——這就是小區得名的原因。崇光湖湖是南都市的天然湖泊,風光很好,水域面積超過四平方千米,繞湖一週需要兩個小時,平均水深超過三米。
崇光湖是市政工程,也是市民休閑的好去處,維護工作做得比較到位,沿湖有一條長長的湖邊小徑可供人散步。5月16日那天晚上八點左右,程若程茵兩姐妹在崇光湖的沿湖小徑散步時墜入湖中。
郵件裡還附帶上姐妹倆出事的那段湖邊小徑的照片。這段湖邊小徑結構是常見的公園石板路,寬度約為一米,距離湖面的高度約為七八十厘米裡,小徑旁有大約三四十厘米高的矮欄杆,和湖面幾乎成直角,遠處還有塊牌子,上書“此處水深,請勿逗留。”
在警方的案卷裡有幾名目擊證人,目擊證人甲在湖對岸看到兩個漂亮小姑娘肩並肩地沿著湖邊小徑散步——忽然靠湖的那邊的小姑娘似乎是滑了一下,身體一歪,就栽進了湖裡,然後另一個小姑娘趴在湖邊喊著“救命”,喊了兩聲後她也跳到湖裡去了。目擊證人甲在湖對岸,和姐妹倆的直線距離只有一百多米,但要繞道對岸則需要走上一公裡——他不會游泳,只能打報警電話。目擊證人解釋說,湖邊小徑旁有路燈,但路燈距離較遠,燈光也不算很亮,湖面很昏暗,他隱約看到兩個小姑娘在湖裡靠近了又分開,距離湖越來越遠,沉沉浮浮了幾分鐘,直到十來分鐘後被人救上來。
目擊證人乙也證明瞭甲的這段說辭,他當時和姐妹倆在湖的同一邊:“……我看著後面那個小姑娘‘撲騰’一下子跳到水裡,我連忙去跑去公園的管理站找人。當時那段路人很少,我嚷了一會有人來了,跳下水去救人。”
目擊證人丙說:“……我聽說有人落水了,連忙去救人——我可是游泳高手。當時兩個小姑娘分散了,我只能救起一個……”
目擊證人丁說:“……距離湖邊最近的小姑娘被其他人救起了,我就救了另一個……哎,我當時就覺得她沒有什麼心跳了……聽說是兩姐妹來著……”
警方的最終報告稱,姐妹倆被救起來的時候,先救起來的還有微弱的呼吸,送到醫院後她醒了過來,但因為溺水導致大腦缺氧,造成了腦損傷,她對於當墜湖的細節記得不太清楚了,這一位就是程茵;後面那個被救起來的沒了呼吸,這就是姐姐程若。這就是整個案件的全貌了。
從警方的角度看,這起事件——或者說事故又清晰又簡單。有目擊者,不止一個;有時間線,前後十餘分鐘;有醫生報告,證實程若死於溺水;出事的是兩姐妹,兩人的母親沒對此提出什麼質疑,少了最關鍵的“家屬質疑”“家屬鬧事”環節,因此警方的報告只需要講清楚事件原因,附上幾個目擊者的證詞,這件案子就這麼簡單收尾了。
李澤文拿著手機陷入高密度的思考中,這些日子查到的所有線索一一從眼前劃過,回過神時,手機螢幕已經由亮變黑,助理正從大廳裡小跑過來。
“李院長,方校長找您。”
李澤文揉了揉眉心,收了收臉上的表情,回到大廳,和方校長寒暄了幾句,隨後很抱歉的表示,晚上的這頓工作餐去不了,只有拜託校長出面了。方校長對李澤文有一定程度的瞭解,知道他極少臨時修改計劃,且主要就集中在這一兩周時間。
“發生了什麼事?還和你女朋友有關?”方校長看他臉色不算太妙,於是詢問。
李澤文神色凝重地抱歉:“是的,她遇到了大麻煩。”
話說到這個份上,方校長自然也不會攔著,揮手讓他晚上自由行動。
作為一名青千學者,季時峻當然有著一間不錯的辦公室,面積挺大的,外間是他的辦公室,裡間是小會議室和資料室,門虛掩著。李澤文曲起手指在門上敲了敲當作提示,不請而入。
季時峻正在辦公室批改論文,被學生論文折磨得焦頭爛額,抬頭看到李澤文進屋,長長鬆了口氣。老同學沒空著手,在桌子上放下了這一行的見面禮——一盒精美的壽司外賣和半聽啤酒。
“請你吃飯。”李澤文道。
季時峻伸了個懶腰,把論文扔到一邊去:“看來我忘了吃晚飯是對的。”
在美國加州讀書的時候,兩人就是飯搭子,每週總有兩三個晚上,兩人會呆在公寓裡一邊吃壽司一邊談天論地。許多靈感就就在這樣的談話中迸發出來,就像“噼裡啪啦”燃燒的幹柴一樣,砸出一地火星。
和老同學交談的好處是不需要任何寒暄,季時峻愉快地問:“無事不登三寶殿,什麼事?”
這當然是一定以及肯定的。李澤文身上還是西裝三件套,這麼熱的天氣穿西裝,由此可見他應當是直接從會場過來的。
李澤文問:“我記得你曾經系統的研究過中美少年犯的心理特徵的異同。”
“對,這正是本人的擅長的一個領域。”
“那你對中國的少管所制度也很熟悉?”
“當然。而且我正在指導手下一個博士生做這個題目。你想知道這方面的情況?”
“是的,”李澤文說,“我需要和少管所相關的全部原始檔案,錄音材料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