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越墜樓的那天,他的書包就整整齊齊放在樓頂上,警方隨後趕到,帶走了他的書包檢查,並在幾天後把書包歸還了他的父母。作為看過警方案卷的人,郗羽和李澤文知道警方並沒有拿走潘越的素材本——連日記本他們都只影印了幾頁儲存。
“你看過他的那個素材本嗎,他寫了什麼內容?”
“掃過幾眼,沒仔細看。一來是潘越還是比較注意隱私的,幾乎不會主動告訴我他又寫記錄了什麼,他曾經說過一句話‘閱讀是一件隱私的事’;二來我也看不下去。我偶爾瞄到過本子上的內容,感覺是一些風花雪月的內容,”孟冬攤手,“這些內容我看不下去。我和潘越不一樣,不太喜歡語文也不喜歡寫作文,看到那些羅嗦的句子就頭疼,每次寫作文都非常痛苦。”
李澤文盯著他:“你應該也看過他的遺書?對他的遺書是什麼看法?”
凡是和潘越有關的談話都會引發孟冬情緒上的震動,此時也不例外,他沉重而黯然地苦笑一聲:“那遺書的確很像他的風格,看上去太傷心了……”
郗羽問:“孟冬,潘越的遺書有沒有可能是寫在素材本上,再從素材本裡撕下來的呢?”
“有可能。我印象中他的日記本和素材本是同種型別的本子,只是封面和厚薄不同,”孟冬敏銳的視線從對面的郗羽李澤文臉上掃過,“你問這事,是什麼意思?”
郗羽說:“我剛剛一直在想,潘越最後到底見了誰。他說要和我見面,但我對此完全不知。那麼,會不會有這種可能,他最後見到了某個人……在他墜樓後,這個人撕下了素材本上的某一頁,再順手牽羊地拿走了他的素材本?”
郗羽的話雖然含糊,但以孟冬的智商不可能聽不懂。
他定定的盯著郗羽:“你懷疑潘越的死別有隱情?”
“以已經得到的資訊分析,我們無法排除這種可能,”李澤文說,“這不難想到。不是嗎?”
這句話當然能打動孟冬。他嚴肅地緊蹙眉頭:“警方的結論是自殺。”
李澤文也沒打算洩露更多線索,只道:“這確實是警方的觀點。”
孟冬盯著那漸漸散去熱氣的綠茶,陷入沉思,片刻後他抬頭,眸子裡瞳光重新聚起。他說:“這件事我要再想一想。”
當然需要想一想。他已經工作五年,這五年時間裡,他動輒就要經歷市場跌宕起伏和經濟危機的考驗,也形成了謹慎冷靜謀而後定的的行事風格。
郗羽定了定神,最後問:“孟冬,你知道潘越的爸爸把他的遺物帶去哪裡了嗎?”
孟冬再次搖頭。他對潘越一家有所瞭解,但也僅限他周圍很小的範圍內。潘昱民離婚後搬離了瀚海花園,和孟冬家的關系幾乎斷絕,他也不可能再知道好友父親的情況了。
“潘家那套瀚海花園的房子現在被賣掉了嗎?”李澤文問。
“這倒是沒有。”
這些年房子增值明顯,潘越的舅舅不可能讓房子長期空置,眼看著妹妹的精神分裂症沒什麼好轉,他就委託中介把房子出租出去收房租,一直到今天。
再之後的事情不需要詳細說了。隨著年齡的增長,孟冬身上的學業壓力也變得極大,無暇再去關心潘家的事情,只是偶爾從父母那裡得知一言半語的八卦;上大學後孟冬去了首都,他的父母也搬到新房子,和潘越的家庭已經徹底斷絕了往來。
而他最後一次知道潘昱民的訊息是十多年前他上初三時的事情——他再婚了,和現任妻子生了一個女兒。
“這麼說,那小女孩應該有十二歲左右?”李澤文說。
孟冬在心裡做了一下減法,同意:“應該差不多。”
“那這個小女孩也到了上中學的年齡了。”
李澤文平淡道出的一句話,讓孟冬和郗羽再一次陷入了回憶中去,兩人對視一眼,只覺得時間忽悠而過,又是一個輪回。
“最後一件事,”李澤文道,“潘越有手機嗎?”
在十四五年前,手機已經普及,至少在城市裡已經普及,至於初一學生會不會也擁有一臺手機,這就要看家庭環境了。
“有的,我當時也有一臺。但是他不太用。”
“出事那天,潘越帶著手機到教室了嗎?”
孟冬顯然沒想到李澤文會問這個,他必須再想一想才能回答:“應該不會。不論是我們的父母還是學校的校規,都不會允許我們帶著手機來學校的。”
孟冬說完,又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時間過了下午五點,他不能再在外逗留了。
“我要去醫院陪我爺爺了,要先走了。謝謝李教授的茶。”
李澤文和郗羽知道他還有事情,自然也不會強留,將他送到了酒店大門。
走到大門處時,孟冬像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站住,回頭看著自己的老同學:“對了,郗羽,能不能和你合影?”
“啊……哎,當然。”郗羽連忙道。
她對拍照這事兒毫無敏感度,此前壓根沒想起這茬,老同學提出要求,她馬上表示完全配合。
李澤文對孟冬伸出手:“手機給我,我幫你們拍一張。”
這是他們的第一張合影,但兩位多年不見的老同學並不覺得生疏,他們並肩而立站在窗邊,太陽已經西下,把溶溶金光撒在兩名年輕人的側臉上,畫面從此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