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羽“呃”了一聲。她找當警察的姐夫查程茵的資料並不值得到處宣揚,那畢竟是在規則範圍之外的事。好在此時李澤文教授進行了解釋,如幾天前那樣幫郗羽解了圍。他說自己認識節目主持人程茵,知道她就讀的小學是哪一所,然後將這此資訊和郗羽擁有的資訊加以印證,得到了證明結果。
孟冬“噢”了一聲,似有所悟的樣子:“原來是這樣。李教授,你和程茵關系很好嗎?”
“我回國後和她打過幾次交道。”
郗羽說:“程茵現在變了很多,我和她總共也就說了幾句話。”
“娛樂圈大概是最能改變人的,”孟冬臉上露出奇妙的神情,“現在的這個程茵和普通人已經不是同一個物種了。”
從剛剛開始李澤文一直扮演著很好的聆聽者的形象,此時才問:“為什麼這麼說?”
孟冬看了一眼對面的這對情侶,手指輕輕撥了撥玻璃杯,倒是也沒諱言:“她曾經是我老闆的女友。後來兩人分手,但依然關系極佳,我老闆給兒子辦滿月宴都會叫她到場的那種關系。”
郗羽沒有接茬,孟冬的言外之意她大概是也是能懂一點的,大概是說程茵為人處事待人接物手段高超。不過,她對現在的程茵完全談不上任何瞭解,也沒打算就她的人品和人格發表任何意見。
李澤文問:“你老闆是哪位?多大年齡?”
“我在證券公司的主管,謝雲南,今年四十歲。”
李澤文眉目不動的發表評論:“這麼說,她取得了極大的成功。”
郗羽下意識轉過臉,認真看向李澤文。李澤文八風不動地對她一笑。
郗羽默默轉過臉去。她當然知道李澤文對程茵是比較欣賞的,他這麼誇獎她也不奇怪。
“我想也是。”孟冬說。
郗羽使勁揉了揉臉,無奈道:“我發現我一點都不瞭解程茵。我不知道她有個姐姐,也不知道她喜歡潘越,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轉學,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失憶……我對她幾乎一無所知。”
孟冬有點同情的看著她:“她能在這個競爭激烈的主播行業爬到如今的地位,總有些過人之處,當然不是你這樣一心一意研究學術的人能應付的。”
“嗯……”郗羽重重嘆了口氣,轉開話題,“說起來……孟冬,你之前說和潘越認識很多年了?”
“是,我和潘越從小學到初中都是同學。”
孟冬隨後解釋了他和潘越的關系。
家境不錯而且重視教育的家庭,選擇房子肯定挨著名校,孟冬和潘越的家庭自然不例外。他們的父母不約而同為孩子選擇了全市最好的南都實驗小學就讀,而且同時在兩個孩子六歲的時候搬到了距離小學不到一公裡一個新落成的名叫瀚海花園的小區裡。兩個小男孩同住一個小區,又是同班同學,迅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上初中後這種情況也沒有什麼改變,兩個家庭還是住在同一個小區,畢竟南都二中也在瀚海花園附近。也就是說,孟冬和潘越認識了足足七八年,對兩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來說,這是他們人生的一半的時間了。
郗羽手指摩挲著白瓷杯,問他:“那……你知道潘越家裡怎麼樣了?我是說他爸爸媽媽怎麼樣?”
孟冬看著她:“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想,如果我去看看他爸爸媽媽……”
“不要這麼做,”孟冬重重打斷了郗羽的話,“這沒有什麼意義。”
“嗯?為什麼?”
孟冬隨後介紹了潘越的父母的情況。貝曉英刺傷了丈夫,隨後夫妻二人離婚,潘越的母親精神分裂進了醫院,父親再婚,成立了一個新家庭。這些事情兩人當然已經從蔣園的調查資料裡獲知,不過這些資訊從知情人嘴裡說出來,依然帶著震撼人心的力量。
“而且,就算他媽媽沒有精神分裂,我也不建議你去見她。”孟冬說,“要知道他媽媽視你為仇敵,實際上,如果不是因為潘越留下的日記,你遭到的指責還要更多。”
郗羽黯然。即便有了日記,還有許多人把潘越的死怪罪到她身上。
李澤文給她空掉的白瓷杯斟了杯茶,又抬眸看了眼孟冬,鄭重道:“不止指責。如果你告訴潘越的父母郗羽是最後一個見到她兒子的人,我想郗羽的人生安全都未必能得到保證。我想,這也是你隱瞞資訊的原因之一,你認為潘越的母親不會放過她——就像她不會放過潘越的父親一樣。”
孟冬下意識朝李澤文看去。他已經初步窺到這位政治學教授對人對事的洞察力——他沒說錯。
他做出隱瞞的決定的確和潘越的母親有關。潘越墜樓的第二天,在等待警察的問話的過程中,他看到潘越的母親忽然沖出去廝打拉扯郗羽,他看到郗羽臉上的抓痕,看到她被扯掉的長發……雖然郗羽的父母竭力保護著女兒,雖然她最後被警察拉開了,但她的哭喊聲和咒罵聲卻幾乎沒有停下的時刻。
李澤文直視他:“孟冬,我要謝謝你當年的沉默。”
看來郗羽在車上就把下午的墓前長談轉告給李澤文了。
如果孟冬對兩人的關系還存有微小疑心——在他看來,郗羽對和李澤文對關系似乎還有保留,對李澤文,郗羽不論眼神語言還是肢體動作都顯得太客氣了——但現在這種疑心已經徹底散去了。
這位大教授從各個方面來說都太厲害了,他能突破郗羽的心理防線,和她建立如此高的信任度,能做到這些事情不僅僅是一句“洞察力”可以概括的,還有一個關鍵詞,那就是“用心”。以心才能換心,他可以陪著她回南都,陪著她前來掃墓,退一萬步說,即便現在還不是她的男友,但沒有大意外的話,那一天也不會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