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更歇斯底裡的地方吧……但這裡看上去好像很平常。”
“至少我們在的康複區是很平和的。要是危險的話,也不會成為開放區。”李澤文道。
“這倒也是。”
“看他們的表情和肢體語言。”
郗羽在提示下這才發現,不少病人表情呆滯眼神冷漠,時而自言自語,還有繞著原地轉圈的……幾乎不跟人直視。
“大部分精神障礙患者都有交流障礙,他們的一大典型特徵就是認知失調,社會屬性喪失。如果是正常人,哪怕是完全陌生的人,你的注意力投射到對方身上時,總能得到不同的回應,就算對方冷漠的和你擦身而過,你也能接受到對方的資訊,知道他不想被人打擾。但他們……”李澤文的目光掃過走廊,道,“幾乎是一潭死水。”
在醫院裡呆了那麼多年之後,這些精神障礙患者的身體可以恢複健康,但精神卻永遠折戟黃泉。他們的腦海裡到底在想什麼,他們關心什麼,他們在意什麼,他們能否理解普通人的感情……甚至是否還是普通意義上的“普通人”……沒有人知道。
潘越的母親就在三樓的308病房裡,就在走廊的中間。病房房門虛掩,留下了一掌寬的縫隙——伸手稍微就可以推開。
李澤文略一頷首,看向郗羽:“準備做好了嗎?”
“……不,沒什麼,我不怕,開門吧。”
木製房門被緩緩推開,發出低沉的的響聲。
郗羽站在門外,驚魂未定的目光投降了坐在床邊輪椅上的那個老婦人。
她完全沒想到數年後再見潘越的母親是在這種環境下,而她更沒有想到,潘越的母親竟然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郗羽還記得潘越母親的樣子——她和潘越母親見過的每一次都是在極其糟糕的情況下,第一次是在公安局的會議室門口,第二次是在她家門口,郗羽對她的印象只剩下紅著眼睛咬著牙狀似癲狂的女人,她對郗羽說“你害死我兒子”,說“你怎麼不去死”,還趁著警察不注意沖過來揍她,抓她的頭發。郗羽一直以來都怕極了她,很長一段時間內做噩夢都會夢她那癲狂的模樣。
然而不論她面目如何猙獰,不論她的情緒如何瘋狂,但郗羽總可以透過她渾身的仇恨感受到她是活著的,她是有力氣的,她是頑強的。
而現在的她面容枯槁,眼窩深陷,頭發花白。她獨自坐在空空蕩蕩的床邊,目光空空的看著牆壁,臉上沒有了所有的情緒,幹癟癟的臉上只剩“呆滯”這一種表情,給人的感覺並不像“活著”,活脫脫一個木偶人。
李澤文沒有郗羽那麼多複雜的感情,他看了看手機中的照片,和麵前的女人進行對比。
“……她是潘越的母親……她……怎麼會變成這樣。”郗羽聲音很輕。
郗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難過,但她幾乎感覺想要流淚。這麼炎熱的天氣,她居然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悲傷的力量原來也會讓人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