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她此刻的內心戲到底有多足,李教授只作不察,微微抬了抬下顎,說了見面後的第二句話。
“不請我上車?”
“啊……是的,教授。”
李澤文身上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氣勢,那是一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氣勢——就是這種氣勢,讓耄耋老者可以指揮二十歲的身強力壯的小夥子。郗羽一秒鐘都沒想著反抗他的意志,連忙側過身去,把塞得滿滿當當的副駕駛位子上的膝上型電腦、手機、望遠鏡外加礦泉水面包通通給挪到後座上去,給李澤文騰出座位。李澤文這才開啟車門,從容落座。
坐下之後,李澤文教授繼續渾然不覺自己給學生帶來了多大的壓力,淡定地發表評論:“車裡很熱。”
“是的……我才開空調。”
“怕別人注意到你?”
“是……發動機聲音很大……”
在這樣炎熱的車子裡呆足一天,郗羽在某方面的意志力就是這麼堅定啊。
李澤文瞥向後座,用“你這個小同學還真會玩”的表情挑了挑眉:“裝備倒是夠齊全的。”
齊全又怎麼樣,還不是被你發現了?郗羽幾乎要淚流滿面。
自家教授坐進車內後,郗羽這才發現他沒空著手,手裡還拿著一個寫著“竹磐會所”的棕色紙袋,裡面似乎放了幾個打包的外賣盒。
“這兩天就在車裡蹲點?”
“呃,是的……”
李澤文視線一掃過來,帶著些微的涼意:“開車在城內逛過嗎?”
“我才來三天,沒有時間到處逛。”郗羽的聲音不自覺低了幾分,隨後敏銳地轉了話題,“教授,你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這裡是首都,路網密集,交通複雜,何況你跟車技術那麼差,對道路也不熟,準備工作都沒做好,還學人家當跟蹤狂?”
郗羽被他的目光看得背後發麻。
“……我也不是故意要當跟蹤狂的……”郗羽底氣不足,分辯的聲音也著實不算大。
從內心深處,她知道自己的舉動很奇怪,看上去確實和變態沒啥區別,但是做人總要看看動機——動機是很要緊的,決定了一件事是高尚還是卑鄙,不能一竿子打死。
李澤文也沒興趣和她爭論“你到底是不是跟蹤狂”,他靠上汽車後背:“先送我回家吧。”
“送你回家?”郗羽睜大眼睛,這是什麼劇情展開,“教授,你的車呢?”
“司機已經把車開走了,所以現在你要送我回去。”
你的車可不是我叫人開走的吧……郗羽腹誹著這句話,然而不敢提出任何異議。原以為自己會遭到自家教授暴風驟雨般的詢問,沒想到他居然一句話都沒有,只是叫她送他回家?好像這個提議還可以接受呢。
“……那你家在哪裡?我不認識路的。”
李澤文在自帶的汽車導航輸入了一個地址。
“走吧。”
被人家抓著把柄,不論是當司機還是免費勞動力,也只好乖乖照做了。為了避免意外事故的發生,她定了定神,敬業的充當起李澤文大教授的車夫來,把他安安全全送回家去。
也不應該那麼奇怪的,自己的舉動在李澤文看來……恐怕也不是什麼秘密吧。
她起和李澤文的第一次相遇。到美國的第四年時,郗羽已經完全適應了北美的生活習慣和節奏。她的老闆雖然才四十幾歲,在學界也算得上響當當的大牛,身兼若幹個協會顧問的頭銜,“師父有其事,弟子服其勞”這句話在世界各地都是通用的,更何況博士生本來就是廉價勞動力,所以身為學生的郗羽也在老師的要求下和一些國際大氣、氣象、環境組織協會有聯系,試圖從他們那裡獲取一些資料和資源——畢竟氣體是在全世界範圍內運動的,中國燃燒稭稈的氣體幾個月後會飄到美國上空;美國的火山爆發的煙塵飄飄蕩蕩的也會落到中國的廣袤國土上……
所以問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