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 車子已經偏離了原本的路線, 一路駛向郊區, 路上的車輛和行人越來越少, 越來越少,車裡的溫度也似乎越來越低, 越來越低。黛西穿著的是單薄的婚紗,還露著肩膀, 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冷嗖嗖的, 不光是溫度,連車裡的氛圍也結著冰。
黛西只是給麥克發了一條簡訊,簡單的一句“對不起”,她想麥克應該已經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麼。
車子開到一半的時候,司機忽然把車停到了一邊, 開始換裝, 穿上了一身東歐人的衣服, 還貼上了鬍子。他不僅自己換裝,還丟給黛西一套中東女人的墨綠色長袍和一條深藍色的頭巾。黛西不予理睬, 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 他倒也不說什麼,像是在置氣似的。
四個多小時後, 車子終於在一處郊外的洋房前停了下來,洋房是兩層高,外面有一個院子,院子裡種著很多小樹, 邊上放著兩張藤條編制的躺椅,還有玻璃圓桌和藤椅,圓桌上擺著一盆開得正豔的紫羅蘭。車子從洋房的背面繞進去,那裡有一個寬敞的地下車庫,車子穩穩地停在裡面。
司機從車子下來,拉開後座的車門,說:“下車。”
黛西還是穿著婚紗,那一身中東女人的衣服被放在角落裡。黛西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道:“搞什麼鬼。”
他不由分說地直接將她拉下車,她的裙擺在車門那裡被撕裂出一道大口子,整個裙角都夾在車門那裡,他大力地一撕,整個裙擺都被撕扯了下來。
黛西吃痛地皺眉,不悅地說:“你幹什麼!”
夏洛克危險地眯了眯眼睛,逼近她,說:“我還活著,你不高興嗎?”
黛西一把推開他,揉著自己的手腕,說:“我該高興什麼,高興你不管我的感受狠心地欺騙我你已經死了嗎,高興你一直隱瞞事實的真相把我當成一個傻瓜一樣耍嗎,高興你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願意娶我的人卻在就要結婚的當天把我帶到這個鬼地方來嗎!”
夏洛克喘了口粗氣,似乎在壓抑心裡的憤怒,他壓低了嗓音,說:“真有你的,黛西,我前腳剛死你後腳就要結婚。”
黛西冷笑道:“難道我不該開始新的生活嗎,還是你希望我每天都抱著你的遺照以淚洗面孤苦終老。”
夏洛克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氣,可是再怎麼深吸氣都無法抑制住目光裡流露出那種好像要爆炸了似的憤怒。
黛西低了低頭,聲音軟了幾分:“你知道我有多難受嗎,混蛋。”
夏洛克忽然靠近黛西,用力地將黛西抱進懷裡,他的吻落在她的脖頸,熱烈而急切,她能感受到他劇烈的心髒跳動聲。但是很快,他又剋制地往後挪了一步,喘著氣說:“對不起,黛西。你可以問我任何問題,我都會如實相告。”
黛西平複了一下心情,看向夏洛克:“我就問你一句話,你現在是回來了,徹底回來了,對嗎?”
夏洛克張了張手臂,說:“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完成麥考夫交給我的秘密任務,我不得不隱藏我的真實身份,扮演一個又一個不同的角色。黛西,選擇‘自殺’是我不得不走的一步棋,也是讓我們大家都脫離紛擾和危險回歸平靜的最後一個辦法。我和麥考夫約定的時間是一年,現在已經過去了八個月零十六天,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一年後我就可以重新回到你的身邊。”
黛西緩緩點了點頭,說:“其實你可以早點告訴我真相,除非你不信任我。”
夏洛克認真地解釋說:“我這麼做只是為了萬無一失,我不想再讓你有任何危險,你明白嗎?但是千算萬算,我也沒算到你會這麼快有了新的男朋友,竟然還要結婚。”他最後這話顯然是委屈又負氣的小表情。
黛西偏了偏頭,說:“我不這麼做,你現在應該還是一個‘死人’吧。”
夏洛克握住黛西的手臂,顯然是要求和了:“我昨天剛剛完成麥考夫交代的潛入毒梟窩點的任務,一回家就立刻換裝找車,來來回回開了十多個小時的汽車,已經兩天沒睡覺了,而且因為知道你要結婚的訊息,任務也出現了一絲馬腳。這樣……是不是可以當做對你隱瞞假死真相的處罰?”
夏洛克這家夥,裝可憐的功夫有兩下子。那可憐巴巴的小眼神讓黛西一下子忘卻了積攢了多個月的憤怒和悲傷,她心裡只覺得他活著就是天下最大的恩賜了,她已經別的什麼都不求,也不想再去管什麼對對錯錯,畢竟能再次見到他,甚至能再度走到一起,對於她來說已經是一個奇跡了。
黛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轉頭看了看他們所處的地方,對夏洛克說:“有吃的嗎?”
夏洛克愣了愣,嘴型半張。
黛西輕笑了一聲,說:“我午飯還沒吃呢。”
夏洛克這才有了回應,他帶著黛西來到一樓的餐廳,那裡窗明幾淨,完全不像是夏洛克的房子所該有的風格。黛西徑直走向冰箱,開啟一看,只有幾片面包、一瓶牛奶和一瓶乳酪,除此以外沒有其他任何東西,黛西回頭對夏洛克說:“難以想象這冰箱裡竟然沒有斷手斷腳或者人體眼球。”
夏洛克聳聳肩,把裡面所有的吃的都拿了出來,一邊把乳酪塗到麵包上,一邊說:“抱歉,這不是夏洛克的麵包,這是阿布拉莫維奇的冰箱。”黛西知道這是夏洛克這段時間所扮演的東歐人的名字,她也深知要扮演一個人就得全方面地把自己變成那個人,包括一切的生活習慣。想到這裡,黛西看著夏洛克的背影問:“你剛剛說你的任務露出了馬腳,這會不會給你造成危險?”
夏洛克的語氣很輕松,說:“放心吧,一切都在我的可控範圍內。”
黛西還是免不了擔心,又追問:“那你今天做的這些事呢?會不會被人懷疑?會不會有人跟蹤你或者監事你?而且我剛剛可沒有換上你丟給我的那套中東女人的衣服,會不會露出什麼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