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蘭眼珠子轉了轉,拍了拍菜花的手,放在了膝蓋上,菜花趁機抽了回來。雖說已有了心理準備,但是被人當做商品一樣打量,心裡也著實很不舒服。
劉蘭陪著楊二嫂子安慰了一番王菊香,提起了話頭,“我們主家是個心腸好的,只是和京裡官場上的老爺們有來往,故而對大丫頭的要求高,這才派我等出來採買,要求都是良家小女,相貌人材出色的,並不會做些挑水劈柴的活兒。我看你家菜花小小年紀,懂事又能幹,眼見著妹子遭難,也著實難過”。
劉蘭頓了頓,接著說,“若捨得菜花跟我去,倒也不會虧待了她。”
裡屋的楊文舉之前還納悶,楊二嫂子家帶著個女客,怎的上門來看他個大男人,這會兒還有什麼不明白,想起早上菜花跟他提起的熱鬧事體,忍不住悲從中來,用手使勁捶了捶床沿,“快給我打了出去,這都上門買人了,我寧願瘸了,餓死,也不賣我妹子。快給我打了出去!”
劉蘭聽得裡屋楊文舉這般說話,臉上不由一僵,嘴裡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
。
楊二嫂子忙打著圓場,“他叔,唉,文舉兄弟,劉家妹子又不是那惡人,也是看著你家日子難過,你這又是何必,若是不肯,我們走就是了。”一邊給劉蘭打了個眼色,拉著劉蘭就要與王菊香告辭。
出得院門,楊二嫂子說對劉蘭說,“眼見著不成事了,到底是不得這個福分。”
劉蘭嘴裡應著,心裡卻是另一番計較,原打算成事了就走,看來又得拖,好不容易才發現這麼個寶貝,可不能輕易就丟了。
菜花家裡卻是另一番光景,楊文舉給王菊香好一頓排頭,“你是不是看著我要瘸了,這就要打我妹子主意,她可是我親妹子,你要賣了她,叫我日後怎麼跟爹孃交代?你莫不是要我痛死了才甘心,你這就家去吧,由得我瘸了餓死了事”
王菊香聽得楊文舉這麼一番話下來,早已哭倒在床邊,“我若是賣了她,還由得人上門來採問麼,我與你過這上頓沒有下頓的日可有半句怨言,你說這話是要誅我的心”。又道:“漫說我沒有答應什麼,就是答應了,也是救了一家老小,眼瞅著就要過年,楊地主家上門可怎麼交待”。
楊文舉聽到這裡,倒也回過來,想到眼前的苦處,倒也不好再說,只軟了下來,“若不是你起了這等子心思,人家怎的上得門來。休要跟我提起這事,楊地主家上得門來,大不了我這條命抵了就是。”說罷,只無力的低下頭,再不說一句話。
菜花在堂屋聽到兄嫂爭執,不免對楊文舉護著妹子的心思感動了一場。到底走了進去,對楊文舉說:“哥哥不必對著嫂子發火,是我看著那兩個姐姐衣著鮮亮,不免多問了兩句,人家這才上得門來,且不說我們家欠著債,就是不欠,眼下也開不了鍋,鄰里也都不是很富足,管了我們一頓,管不了我們三五個月,難不成一家出去做花子,你忍心玉寶跟著吃這個苦,更不提你現在根本挪動不得。”
菜花坐在床邊上,拉了楊文舉的手,“哥哥快別提了抵命的話頭,別說你抵了命,我和嫂子玉寶又怎麼活,就是楊地主家也不要你命只要那銀子的。”
又對王菊香說,“我已決了意,這一去就是生死兩別了,以後嫂子看顧著哥哥,權當沒有我這個妹妹。”
楊文舉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口,又頹然的閉上。妹妹一字一句都說在理上,竟是半點反駁不得。可是賣了妹妹,能安心吃藥嘛,日後可怎麼跟爹孃說起。想到這裡,不由悲道:“你讓我日後怎麼和爹孃交代,我對不住二老啊!”七尺高的漢子,竟流下兩行熱淚。
菜花聽得楊文舉這麼一說,心想,倒也不枉為這個家作出這番,以自由換取生存,代價又怎麼計算。
“哥哥不必擔憂日後和爹孃交待,他們想必也能明白,不過是為了活著罷了”。菜花安慰楊文舉,“哥哥不必多想,我這若是去了,也是一樣的,想必不能比這日子更糟了”。
王菊香哭了一場,這會兒抽噎著對菜花說:“嫂子對不住你,只望你日後好過罷”。
楊文舉聽得王菊香這麼一說,又怒又悲,只躺著不再說話。
菜花又安慰了一遭,出得門來,轉到自己的臥房。打量這個睡了半個多月的屋子,回想起之前菜花娘和她在這個屋子裡的點滴,倒也生出了一番不捨。本想收拾了些行李去,想了想,又空著手出得門來,徑自往楊二嫂子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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