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喝著半杯未涼的茶,看著面前一同飲茶的年輕麗人,那粉面如春,依然宛若少女時期的初遇。
對方的容顏依然精緻,膚白似雪,眉眼彎彎,朱唇一點,長發如墨的披散下來,就像是二十多年前,自己在一場夜宴散場時,站在星光下的少女。
而自己,皺紋橫生,雙鬢泛白,雖位高權重,卻不再複年輕時的模樣了。
看到這樣鮮明的反差對比,心頭的那道傷疤,彷彿又被重新撕扯開來,擺在自己面前,鮮血淋漓。
“你來了。”
只是任憑內心風起雲湧,林父臉上的情緒,依然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我來了。”
顏子卿放下茶杯,滾燙的茶水順著喉嚨滑過,她的眼神中不帶著絲毫的感情,彷彿寒冬裡的冷風,能將能從靈魂深處都凍結。
“這些年過得還好嗎?”
“還好。”
“還在做以前的生意嗎?”
“沒做了。”
“武道修行的怎麼樣了?”
“還在原地轉圈。”
“那……還能活多久呢?”
“應該不長了。”
兩人一問一答,很是簡單的對話,就像是普通人在拉家常,或者是老朋友在敘舊,但是卻少了些熱鬧,平添了幾分冷清。
沒有人會想到,他們曾經是夫妻,也成拜過堂,也曾接受過親友的祝福。
聽到最後一句的回答,林父表情一愣,臉上頭一次出現了波動,微微有些顫抖起來:“那些後遺症,就沒辦法治好嗎?”
“人類的科技水平有限,無力迴天了。”顏子卿搖了搖頭,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兩條手臂:“命數使然,哪怕是改造過。”
再強的人,也終究只是人,不可能不死,也不可能長生,那些是顏子卿所追求的,但是幾十年來的結果卻告訴她,那不過是一場虛妄。
“唉,這樣啊……”林父長長的嘆了口氣,心中百感交集,突地抬起頭,一雙充滿威嚴的眼睛,平靜地說道:“你是來殺我的嗎?”
“……是。”
顏子卿猶豫了兩秒,點了點頭。
“死在你手裡倒也不冤,只是為什麼這麼做?你應該不會被別人當槍使。”
哪怕知道對方會輕易殺死自己,林父倒是沒有露出害怕的情緒,只是微微有些疑惑。
顏子卿只要殺了自己,就能將責任全數推給白曉笙,到那時候……以自己女兒的性子,肯定會選擇與白曉笙同歸於盡的。
這樣一來,林白兩家,都將徹底消亡。
“不……別人的承諾我從來未當真過。”顏子卿笑了起來,宛若百花綻放,“只是我想試一試,這被扭曲的命運,是否還能回歸正軌上。”
她可不會聽什麼張喬喬的命令,也沒有人可以命令她,不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人類歷史上,武道至強者,真正的大宗師。
如果白曉笙是孫猴子,那她就是如來佛,不論對方怎麼跳,也終究難逃她的五指山。
她緩緩站起身,看著面前毫無恐懼的儒雅男人,目光裡閃過一絲複雜。
……
三分鐘前,屋頂陽臺。
“對不起……對不起……”
林幽蘿趴在白曉笙的懷裡,卸去了平日裡的所有偽裝,宛若一個脆弱的孩子,不停的抽泣著、喃喃著。
偽裝和麵具,在生與死的面前分崩離析。
“好了,別自責了,大不了我們從頭再來。放心好了,咱們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去浪費。”
白曉笙抱著林幽蘿,輕輕的撫摸著對方的脊背,想要安撫這堅強冷漠的外表下,那顆脆弱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