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錢小蝶以為他不重視兒子,他又補充道:“小軍還小,大不了以後我多犁點地,多掙點工分換錢。”
看著眼前一臉想當然的丈夫,錢小蝶扯了扯嘴角,幹幹的回道:“也行,那啥,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睡,我去看看兩個孩子。”
走出房間,錢小蝶臉上的笑意淡去,眼中多了幾分冷。
犁地?他就是像老黃牛一樣累死,又能掙幾個錢。當初看這個男人家裡有敞亮的大瓦房,爹又是村支書,這才委屈嫁過來當後媽。
結果呢?根本就是個三棍打不出個屁的憨貨,整天就知道靠蠻力,哪裡比得上週陽……
想到這,錢小蝶眉間又多了幾分黯然,這冤家好狠的心,一去就是六年,難道已經徹底把自己忘了嗎?
周陽是這十裡八鄉有名的貨郎,擔著個扁擔賣些針頭線腦,麥芽糖,老鼠藥。
他不僅人生的白淨俊俏,嘴巴更是像抹了蜜一樣甜。小媳婦大姑娘都喜歡在他那買些小玩意。錢小蝶前夫身體不好,得了癆病早早去世了。她一個人帶著何燕,閨中寂寞,一來二去,就和周陽有了私情。
只是沒想到,突然有一天,周陽就消失了。
偏偏她肚子裡恰好懷了身孕,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要是被人發現,說不得就要拉她去遊/街示眾,關牛棚剃陰陽頭。她一個女/人家,哪裡受得了被批/鬥的苦。
還好那時正值傅東找人相看,嫁進傅家後,她費盡心思,才讓眾人相信傅軍是早産兒。還好傅軍剛出生時很是瘦小,倒是沒有引起傅東的懷疑。
一直以來,她之所以用心教養兒子,就是因為從前周陽跟她說,城裡人之所以比他們農村人強,就是因為他們重視孩子學習。
他這輩子最吃虧的,就是沒有好好讀書,只能當個走街竄巷的貨郎。所以孩子一定要讀書識字見世面,這樣以後才能有出息。雖然他不見了,但錢小蝶卻一直恪守著他當時的囑咐,一定要讓他們的孩子出人頭地。
想到這,錢小蝶暗自下定了決心,傅東不去,她去。面子能值幾個錢,實打實攥到手裡的鈔票才是硬通貨。
第二天一大早,錢小蝶就拉著睡眼朦朧的何燕去河邊撈魚,“好了,娘答應你,這次你撈魚掙的錢都歸你。行不?”
話說到這,百般不願的何燕頓時多了幾分積極性。她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相看人家訂親了。村裡和她同年紀的,都已經訂婚嫁人了,只有她被留成了老姑娘。
只怪她娘眼界高,非要比照著傅靜秋那死丫頭的100塊彩禮,害得她高不成低不就,生生拖到了20歲。
她也不傻,能拿得出高彩禮的,不是指望著高陪嫁就是有問題的鰥夫,瘸子。前者她娘不會出錢,後者,她寧可當一輩子老姑娘也不會願意。
說到底,在她娘心裡弟弟才是第一位。想到這,何燕眼神一暗,越/發積極的撈起魚來。
她也是時候為自己多打算打算了。
兩個人都是新手,累了一上午也不過撈到六七斤魚,其中大部分還是何燕撈到的。錢小蝶也沒想到,這份錢這麼不好掙,白白曬了一上午的太陽,最後不過掙到一兩毛錢。
揉著曬得起皮的臉頰,錢小蝶在心裡打起了退堂鼓。
何燕倒是很高興,和錢小蝶一前一後的往馮家走。到了馮家,只見穿著跨欄背心的馮希文正在稱秤點魚,見兩人來了,他眼中劃過一絲驚訝,面上卻若無其事的接過木桶,痛快的點了七毛錢。
何燕沒有想到,馮希文那系在腰間鼓囊囊的布包裡居然都是錢。
曾經的窮小子突然化身成了能辦大事的能耐人。何燕嚥了咽口水,第一次放下了從前瞧不起黑五類的有色眼鏡,認真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陽光下,男人的俊臉上覆著一層薄汗,汗珠蜿蜒著從他高/挺的鼻樑滾落至頸間,胸口。緊實有力的胸肌將背心撐得緊繃繃的,提水桶時,他古銅色的手臂便賁張出一段流暢緊實的肌肉線條。
何燕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心中小鹿亂撞,撲通撲通地心跳快的要從嗓子了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