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琴這才放下心,“小姐心中已經有了主意就好。”
在車輪咕嚕嚕的滾動中,她們離京城越來越近。肅王需要進宮覲見皇上,因此早已快馬加鞭的離開了。眼下是侍衛時一併幾個手下護送著汪聽雪前去王爺在京中秘密值班的別院。
相比一無所知的楊文康,沉默心細的時一略略能猜到幾分自己主子的心思。因此他即使事務纏身,仍然親自護送著汪聽雪,更反複交待幾個手下要對車中女眷恭敬小心。
馬車行到一半,就堵在了半路上。時一皺了皺眉,派手下前去打探,才知道這是孫首輔的長孫女與鎮國公府結親,如今正送陪嫁的妝奩呢。
綿延十裡的妝奩緩慢的從西三坊送向東三坊,圍觀的民眾各個嘖嘖稱奇。尤其是打頭的一對錦麟眉壽寶瓶,聽說是宮中的皇後娘娘特意賜下為侄女添福的陪嫁。
大家細數著這十裡紅妝的豪奢,又說起死而複生的鎮國公世子,據說,穆世子原是被淮江河神捉了去,然而鎮國公行將下世,水妖憐憫穆世子一片孝心,便抬手放他回家。果然,連身受重傷的穆國公也漸漸好轉了。
這則軼聞在京中流傳甚廣,連高居金鑾殿的皇上都來了幾分興趣,特意召穆元入宮。穆元只說這兩年精神恍惚,如大夢一場,深得陛下信任的玉真道人更是替穆元蔔了卦,表示此事未必不真,那河神必是抹去了世子的記憶,放他返回俗世罷了。
皇上聞言大喜,對求神問道更添幾分信心,看著礙眼的鎮國公世子,到少了幾分厭煩,抬手恢複了穆元的世子身份。
知道內情的,自然知道這不過是接機討好皇上,順便為穆元刷好感的花言巧語罷了,然而對於普通民眾而言,那時得道真人都驗證過的奇事,自然口口相傳。
華蓋寶羽的馬車雖然舒適,但堵在人聲鼎沸的鬧市卻有些悶熱。汪聽雪輕輕掀起了簾幕一角,偷偷打量著傳說中的京城,自然看到了吉祥喜慶的十裡紅妝,聽到了簇擁在一起的民眾談論的鎮國公世子婚事。
她纖指一抖,緩緩松開了攥在手中的錦帳,坐在下首的兩個小丫鬟自然也聽見了。
“小姐,難道姑爺還有兄弟嗎?”
知琴心疼的上前握住汪聽雪的手,“小姐,你不要嚇奴婢,千萬保重自己啊。”
此時臉色發白的知棋也知道其中利害,小心的半跪在汪聽雪身前,“是啊,小姐。大不了,我們再回松州去,姑爺薄情寡義,小姐可千萬不能為他傷心。”
汪聽雪柔嫩的紅唇漸漸咬出一段血痕,“知琴,你去請時一大人來,我有話同他說。”
丫鬟知琴不安的放開小姐冰涼的小手,起身開了車門。
時一不敢抬頭,恭謹的立在車門旁,“汪小姐有何吩咐?”
汪聽雪握了握顫抖的小手,“煩請時一大人替我打探一下,京城鎮國公世子,可是近來返京,名為穆元。如今,如今將要取親。”
時一頭低得更低了,低聲應諾後,恭謹的倒退著出了馬車。
“小姐。”知琴不安的看著面色慘白,腰卻挺得格外筆直的汪聽雪,“那鎮國公府家大業大,小姐可千萬不要做傻事啊。”
汪聽雪慘然一笑,“我不過心中尚有幾分不死心罷了。你說的對,便是他要另娶她人,我如今家業凋零,又能拿他怎麼樣呢?”
“河神,好生荒謬。他竟,竟連我的存在都徹底抹去了。”
清澈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汪聽雪卻仰著頭不肯落下。
“汪小姐何須自苦?”頭戴紫金冠,一身玄色蟒袍的容承衍推開車門,朗聲說道。
兩個小丫鬟手忙腳亂的行了禮,容承衍揮了揮手命二人出去,兩人小心的看著汪聽雪的臉色,見她輕輕點了頭,這才小心翼翼的出了馬車。
“王爺不是入宮覲見嗎?怎麼會……”
容承衍大馬金刀的與汪聽雪相對而坐,“我進宮時,正是父皇打坐清修的時辰。我不過磕了幾個頭,就自行出宮了。”
他細細端詳著面色慘白的少女,目光在她猶帶血痕的紅唇上打了個轉,這才強自淡然,言不由衷的說道:“我方才也知道了鎮國公世子之事,汪小姐可要去穆家討了公道?小王雖然不濟,卻也願為汪小姐出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