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尾蠍指著前方一座不高的山嶺道:“這個地方叫做寂靜嶺,平時有些古怪,我們最好是等天亮了再過去。”
石頭介面道:“寂靜嶺?我老家那邊也有一座的,又叫啞巴屯,屯子裡的人天生全是啞巴,還有各種各樣的畸形。後來才知道在那附近有家染料工坊,屯子裡的人喝了從工坊經過的河水,就都變成這樣了。後來聽說河邊好幾個屯子聯合去找那工坊討說法,卻被對方打死了許多人,也就不了了之。”
雙尾蠍道:“唔,我們眼前這個可不是環境汙染造成的寂靜嶺。這片林子雖然不大,可是卻住著幾十個叢林女妖,她們被神禁錮在這裡,不能說話只能唱歌。雖然她們歌聲極美,但是每唱一句面板都會裂開一道口子,好象被刀割一般。久而久之,這嶺上除了偶爾傳出的歌聲,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所以被稱為寂靜嶺。”
米拉問道:“叢林女妖?那是什麼?是亡靈嗎?”
“不是亡靈,卻又有些類似。這些女妖本來都是當年精靈王國滅國以後逃竄出來的一些高階精靈,因為大精靈王曾經犯下的罪行,她們也都受到了神的懲罰。據我所知,她們不能說話,不能踏出這片林子,不能與被流放到其他地方的精靈互通訊息,只能孤獨地在這裡終老死去。”
招財貓同情地道:“因為一個人的罪孽,卻要讓這麼多精靈受苦,這個什麼神也太殘酷了。”
米拉不以為然地道:“本來就應該是這樣啊,一個人犯了滔天大罪,要是不株連九族的話,最多也不過一死而已,那他還能有什麼敬畏之心呢?我聽老師說過,人性本惡,要是犯罪成本太低,每個人都去鋌而走險,這個世界就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了。”
綠蘿不高興地道:“你們兩個不要說話了,打擾我聽歌。”
眾人凝神一聽,果然在凜凜夜風中雜著一絲若有若無如夢如幻的歌聲,好象高空飛索、激流揚波,勾起了一點傷痛,一點回憶,一點嚮往,一點甜蜜。
雙尾蠍道:“女妖們居然又開始唱歌了,看來是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過去看看吧。”
在歌聲的牽引下,大家一步步走上了寂靜嶺。除了斷斷續續的歌聲,四周都是死一般的沉靜,連風聲的呼嘯似乎都只在嶺外遙遠處響起。沒有一隻夜鳥,沒有一隻小獸,整座山嶺似乎就象是一座寂靜的墳墓,女妖們的墳墓。
在一處空地上,米拉見到了這些叢林女妖。或許她們都曾經是美麗高傲的精靈貴族,可是經過千年的禁錮,現在的她們只是一些雞皮鶴發的垂垂老婦,醜陋而幹癟。女妖們圍成一團,為平躺在正中央的一名死者傷心哭泣,卻又哭不出一點聲音來,場面異常的詭異。
女妖們輪流地唱著歌,這個唱完一句馬上又有另一個接上下一句,可是隻要一開口,身上幹枯如老樹皮一樣的面板就會瞬間裂開,現出裡面的血肉。這些女妖也不知道唱了多久,有的人身上已經滿是傷痕,鮮血把身下的草地都染紅了,可是她們卻恍若未覺,只是這麼機械地唱著傷心的歌,唱著她們悲慘的命運。
清晨的小鳥喚醒沉睡的花香,蔥鬱的樹冠搖曳細碎的陽光,夥伴們在林蔭下你來我往,哦,妖精之森,我可愛的故鄉。
午後的輕風吹拂葉梢的鈴鐺,矯健的飛馬耀起銀色的光芒,獨角獸在草地上或坐或躺,哦,妖精之森,我美麗的故鄉。
靜夜的長笛晃動甜夢的搖籃,神奇的月亮井恩賜富饒的家園,情侶們在月色中互訴衷腸,哦,妖精之森,我迷人的故鄉。
我的故鄉,我的故鄉,我日思夜想的故鄉,我魂牽夢繞的故鄉,何時我才能結束這一切苦難,回到你的懷抱,依偎在你的身旁。
米拉聽著聽著,感覺鼻子酸酸的,回頭看看招財貓和愛麗絲,都已經是淚流滿面。女妖們木然地看著這一群不速之客,當看見米拉時,忽然眼中一亮,有幾個看起來還算年輕一點的連忙準備些野果和山泉招待眾人。
雙尾蠍道:“奇怪,這寂靜嶺我和哥哥也上來過幾次,從來都是被她們直接驅趕走,今天怎麼變得這麼熱情了?”
正說著,一個老得都快走不動路的女妖來到米拉麵前,連比帶劃加上唱歌,終於讓米拉搞明白她到底想要做什麼。按照她的要求,米拉走到草地上的死者身前,一字一頓地道:“流放者,我願意赦免你的罪過,免除你的刑罰,並且祝願你的靈魂得到永遠的安息。”
一段話說完,什麼動靜都沒有,米拉心想,喝了一點泉水做這個事應該就可以了吧,總不可能讓自己披麻戴孝。他正要走開,看見招財貓沖自己做手勢:“她說你沒投入感情,讓你再做一次。”
米拉心裡就有些不願意了,不過剛才的歌聲還依稀有些在他腦海裡回響,讓他對這些女妖的遭遇確實有了幾分同情。就當作是在臺上演話劇吧,米拉清了清嗓子,稍微醞釀了一下感情,用威嚴沉重的語調說道:“流放者,我願意赦免你的罪過,免除你的刑罰,並且祝願你的靈魂得到永遠的安息。”
轟的一聲,本來漆黑一片的寂靜嶺忽然亮如白晝,眾人都被這突如起來的光亮耀到睜不開眼來。好不容易適應了一些後,米拉看見在面前幹癟枯萎的死者屍體上竟然浮現出一個白色的光影,青發豎耳,窈窕美麗,長弓勁裝,身後還揹著一個箭囊。這個光影欣喜地向米拉拜了再拜,又留戀地向女妖同伴們揮了揮手,終於化成漫天白色碎片,消失於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