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這只是詩人東坡居士美好的希望。
對楊一楠來說,坐在自己身邊的時晴時刻都在戳她的眼睛,偏偏又無法逃避。
時晴蒼白的臉上出現了紅潤的光澤,她時不時在氣流的顛簸中含笑地看著競爭者一眼,然後炫耀似地拿出那幾個應聘大學生的資料端詳。
相比之下,楊一楠一臉的蒼白,兩個半小時的旅程對她而言如坐針氈。
飛機落地,小毛和小秦自坐地鐵回家。
楊一楠不想和她們一路,自己走到航站樓外面正準備上出租,時晴卻跟了上來:“楊一楠你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楊一楠站定了,回頭:“時晴你想嘲笑我嗎,儘管來。”
“我幹嘛要嘲笑你,相反我很欣賞你這種幹勁,看到你就好象看到當初的我。只不過當年的我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而你已經是中年人了。”時晴淡淡道:“你能夠想到去找周副書記,說明你不笨。現在的你大概在怪我截胡了你,感嘆時運不濟,如果能早我一步就好了。我想說的是,就算你先我一步找到周書記也沒有用。”
楊一楠:“還請教。”
時晴:“外交上講究對等,周書記是正處,你一個普通工作人員和她談能談出個什麼結果,你有決策權嗎?事情就算談好,到我這裡來也能把你否決了,事情就這麼簡單。人有上進心是好事,我這身體也在崗位上支撐不了多久。你楊一楠真有能力上位,我尊重你。不過,如此急不可耐卻令人好笑。楊一楠,你的心性還需要修煉,不然以後回吃大虧的,這是一個職場前輩對你的忠告。”
說完,就搶了楊一楠的計程車,瀟灑而去。
楊一楠已經失去了所有氣力,她如同行屍走肉一樣回到家,直接如木頭一樣倒在床上再不想說一句話。
已經是夜裡十二點半,馮白被她驚醒,看到妻子如此可怕的情形,忍不住問:“一楠一楠,你怎麼了,你別嚇我。”
說著就伸出拇指去掐她的人中。
楊一楠突然小聲地哭起來:“馮白,馮白,我是不是很笨,什麼事情都做不好?”弄砸了這個差事她已經成為部門的笑話,人力資源部部長、年入兩百萬的夢想破滅了。
人生突然失去了目標。
馮白忙安慰道:“一楠,你是全世界最聰明的最美麗的女人,誰敢說你是笨蛋,我跟他拼命。”
楊一楠繼續哭:“不不不,我堂堂一個名牌大學生在職場上混了二十多年,現在也就是個普通文員,月薪六千,我每天在公司什麼活兒都沒有,只和一群女人磨牙說八卦,我有的時候都覺得自己活得面目可憎毫無價值。回到家裡,我連飯都做不好,園園的生活和學習都是你的管的,你說,我是不是笨蛋,我是不是廢物?我對於這個家庭就沒有價值,你心中一定也是這麼認為的,你瞧不起我!”
馮白大驚:“不不不,一楠,在我和女兒心目中你是最重要的人,有你在咱們的心就安穩了。你不要哭,別驚醒了園園。”
楊一楠哭了半天終於在丈夫的安慰中平靜下來,她一抹淚水站起來,立在鏡子前半天,突然摸著自己的臉低呼:“馮白,你快看,我好象老了很多,我變醜了。”
馮白:“你很美。”大半夜的和妻子說了半天話,他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楊一楠:“我頭好疼,我渾身又酸又疼。馮白,從明天起你繼續吃藥備孕,養好身體我們生二寶。”
馮白:“生生生。”這個楊一楠昨天晚上還說不生了,現在又改了主意,這是哪跟哪:“一楠,你工作上是不是遇到不順心的事,跟我說說。”
“不說了,我累了。”楊一楠哭了半天鬧了半天,發洩完畢,心情平靜下來,倒頭呼呼大睡,倒讓馮白失眠了。
第二日,馮白小心地問她:“一楠,你工作還好嗎?”
“沒什麼,小事情。”楊一楠反問:“劉航求婚的事情怎麼樣,泉泉被感動了嗎?那是必須的,這麼大場面,換我也會感動得哭出聲來的。”
馮白垂頭喪氣:“弄砸了,兩人現在徹底鬧翻,就差打起來。”
“啊,怎麼可以?”楊一楠驚得張大了嘴巴。
其實,在等計程車的時候時晴對楊一楠所說的話並非違心。
她還真有點欣賞這個下屬的闖勁和不服輸的性格,這讓她想起了自己初進職場的日子。一樣對未來充滿了希望,一樣兩眼都是雄心或者說野心。
當年的她為了留在這座城市,為了戶口,為了房子嫁給關飛,終於遂了願。但是家中的經濟條件實在太差,最困難的時候甚至連吃飯都成問題。而丈夫又是個遊手好閒的根本指望不上,為了嗷嗷待哺的兒子,她不能不把自己當成男人在職場上拳大腳踢,竭力維持這個家,維持一家人的體面——女本柔弱,為母則剛。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在職業生涯中,她不知道經歷過多少辦公室政治,打敗過敵人,也被敵人打敗過,楊一楠搞的那一套她並不陌生,也毫不留情地反擊。
楊一楠最讓她欣賞的一點是:她想上位是在工作中堂堂正正向自己發起挑戰,而不是在背後搞陰謀詭計。
這一點確實讓人尊敬。
而且,她能想出去找周書記,能夠拉下臉皮幫人打掃衛生,苦苦懇求,悟性不錯,這次的教訓或許能夠讓她成長。
坐在計程車上,時晴心中突然生起一個念頭:“其實楊一楠是個不錯的副手,反正我這身體也不成,馬上就要休產假,要不向董事長提請讓楊一楠出任人事助理一職?等我生完孩子回到崗位上,她應該能和我配合默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