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老爺子起身離開,鐘世澤轉頭看著一臉倦色鐘懷瑾,“爸,我先送您回家吧。”
鐘懷瑾長嘆口氣,點頭起身。
從鐘家回來的一路上鐘懷瑾都沒怎麼說話,想著多年前的過往,想著最後第一次見雲笙時她的樣子,以及誰都沒想到那會是永別的最後一次見面。
那時他在上海已經待了大半前,手頭的事情已經忙完,來上海這一趟本是意外,只是要離開時卻讓他有了這本是他的宿命的想法,在他回京的前一天,雲笙說她不喜歡送別,所以不會去送他,鐘懷瑾笑著答應,反正用不了幾天他們又會再相見,而且以後再不會分開。鐘懷瑾抱著懷裡的女子柔聲讓她等自己回來,雲笙點頭說好。他到現在都能清楚的想起她當時的笑容,眼睛笑得彎彎的,閃著細碎的光芒像漆黑夜空的一彎明月。
雲笙,雲笙,他的雲笙。
這個深深烙在心底多年不曾磨滅的名字,她當初說過的,他如果失約,她便不會再見他,雲笙向來溫婉卻又剛強。
後來的鐘懷瑾想過這輩子可能再沒相見的機會,只是沒想到再次有了雲笙的訊息時會是這樣的天人永隔,一陣抽痛來得促不急防,鐘懷瑾抬手按住心髒的地方,放緩了呼吸。
鐘世澤從後視鏡裡看出了他表情不對,出言相問,聲音緊張,“爸,您哪兒不舒服。”
“我沒事。”鐘懷瑾輕輕的呼了口氣,等待著不適的痛感慢慢的消散絲絲抽離。
“你們的母親…她…她…葬在哪裡?”鐘懷瑾的聲音有些顫抖,他何曾想過這輩子還會有這樣的一天,他親口會問他的兒子,他和雲笙的兒子,雲笙長眠的地方。
鐘世澤斟酌了一下如實回答,也是蘇未前幾天告訴他的,他們本來決定好下個週末回去的,蘇未說要帶他去見母親,了她生前的餘願。
“蘇未說在蘇州老家附近一個小山破上,跟外公外婆在一起。”
“有人陪著她就好,她最怕一個人在黑暗裡了,我答應過她會一直陪著她的,我又失約了。”鐘懷瑾的聲音低到鐘世澤聽不清他在講什麼,也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從嘴裡喃喃而出的是那些詞字是什麼。
蘇州,原來這些年們一直在蘇州嗎?當年他找便了上海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不到她的蹤影。現在想來也是了,他再次回去的時候已經過了幾個月,那個年代裡,一個年輕的未婚女子懷了身孕在周圍定是不太光彩的事,所以她的父母才帶著她舉家悄悄離開了嗎。
女兒說的沒錯,是他是毀了雲笙了的一輩子,是他。
女兒,想到跟雲笙相像的女兒,鐘懷瑾喉頭發緊瞬時眼眶瑩潤溫熱,酸澀縈繞在鼻端久不消散。
到了家,鐘世澤把車停好,看著不遠處的燈火通明的獨棟別墅,這些年他已經不常回來了,跟父母團聚的時光更多的是一起去爺爺哪裡的時候。
鐘懷瑾跟鐘世澤進門的時候,客廳裡擺著幾口收拾好的行李箱,鐘世澤猶疑不解,鐘懷瑾則是面無表情,江珊聽到開門聲從裡邊出來,手裡拿著包,像是準備離開的樣子,看到他們一起回來也只是一瞬的驚訝。
“您這是要去哪兒?”鐘世澤試了幾試,那個字怎麼也吐不出來,於是也不再勉強自己,他問自己怨她嗎,曾經是怨的,而現在已是一切都值不得去計較什麼了,所有的事情不過是各人有各人的立場,不去彼此勉強各自安好應是眼下最好的結局了。
“世澤回來了。”江珊對著鐘世澤笑了一下,少了那一聲稱呼她又怎麼注意不到,也幸好是他沒有叫出來,不然她還真的難以自處了,鐘懷瑾怎麼樣無所謂,可是鐘世澤這些年,江珊自覺對他虧欠太甚。
“我搬出去。”
“不用你離開,要走也是我走。”鐘懷瑾皺起眉頭,聲音無力,這樣也好,相互折磨這麼多年,這樣子大家都解脫了。
“也好。”江珊沒有拒絕,只要不讓她跟鐘懷瑾呆在一個地方她都接受。
鐘懷瑾沒再說什麼轉身進了書房。
鐘世並不知道今天他離開後鐘家所發生事,“您和爸…”
“我跟你爸提了離婚,他已經同意了,你不用驚訝,這是我們早該有的結局,本來是我費盡心思得來的婚姻,現在我卻迫不急待的要親手結束它,想來也真是諷刺。也算是我的報應了,你應該知道了吧,我阻隔你們父子多年不能相認,我該向你道歉的,而且當年如果不是我,你們或許,不,不是或許,你們一家四口定會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而且我這些年對你也並不友好。”江珊抬起頭直視著鐘世澤,“你恨我嗎?”
鐘世澤默嘆了口氣搖頭,“我記得是您和爸收養我的,如果不是這樣,我還有沒有命像現在這樣站在您面前都不知道。”
江珊失笑,“這些年因為我在這個家裡呆的很累吧,其實我也累,你跟你母親有著相似的眉眼,每次見到你都像是看到了一面鏡子,我費盡心思求而不得的不堪狼狽都悉數盡現,所以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折磨你也折磨我自己,有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是瘋了的。不過現在這一切真相大白了,一切都結束了,我也解脫了,你相信嗎,我現在一身輕來松,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這麼開心輕松過。”
江珊舒了口氣,通體舒暢,“關於鐘柔,她雖不是你親妹妹而且這些年因為我幹預也跟你不親,但她也叫了你二十多年的哥哥,如果她不願意跟我離開,她就拜託你照顧著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