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兒子是什麼德行,盛氏心裡清楚得很,那是雁過都要拔根毛的主兒,能那麼痛快地把值二十兩銀子的東西交出來?
盛氏當時只顧著高興去了,也沒想那麼多,如今想來,真是哪哪兒都是破綻。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著道:“打了一輩子鳥,竟讓個小家雀啄了眼,這日子可真是沒發過了,一家人都扎脖餓死就清淨了……”
盛氏哭著就要撕那張契書。
薛良平一把搶過來,雖然明知希望渺茫,卻還是不甘心,聲音顫抖地問:“這位老哥,這、這肯定是假的麼?”
朝奉這種事兒見的多了,但是看著薛良平的模樣,也不知是哪兒生出些惻隱之心。
“既然你叫我一聲老哥,我就實話跟你說,七道河鎮攏共就這麼大點兒地方,能在鎮上開店做買賣的人,七拐八拐都是能搭上些關係的。這契書就是鎮上人做的,我在當鋪裡當朝奉,若是連這都認不出來,這麼大歲數也算是白活了。”
薛良平聽了這話,只覺耳朵裡嗡嗡作響,眼前一陣陣發黑,抖得像在秋風中苦苦掙扎的枯葉。
朝奉嚇得從櫃檯後站起來,一疊聲地喊:“來人啊!趕緊把人弄出去!”
他不知道薛家前頭髮生過什麼,所以沒想到薛良平承受力會這麼差。
這會兒忍不住後悔,把人打發走不就得了,非要多嘴,這人若是死在店裡頭了,自己這個朝奉怕是就要做到頭了。
薛良平被人抬出當鋪丟到街上,盛氏也被已同清了出去。
盛氏癱坐在薛良平身邊,看著他渾身顫抖,想要求人幫忙請大夫來,卻又囊中羞澀。
她只好喊著薛良平的名字,拼命掐他的人中。
也不知是盛氏的法子當真管用了,還是薛良平自己身子骨好扛過來了。
不管怎麼說,人好歹是醒過來,也不再抽了。
薛良平躺在地上,看著陰沉的天,聽著身邊盛氏的哭聲,抬手覆額,嘆氣道:“行了,別哭了,人窮命賤,閻王爺都不稀罕收,死不了!”
盛氏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費力地把薛良平拉起來。
兩個人滿懷激動地來,最後卻以心寒收場,相互攙扶著,悽悽涼涼地離開。
回到家,牛車還沒站穩,薛力就笑呵呵地迎出來了。
“爹,娘,回來了?當了多少錢?我剛才讓妮兒娘去賒了塊肉燉上了,這幾天在牢裡都遭了不少罪,也該補一補了……”
薛力說了半天,見沒人搭理自己,這才看到老兩口黑沉沉的面色,不由得心裡一緊。
“爹,這是咋了?當鋪不收麼?沒事兒,我明個兒再跑一趟,去別處問問,大不了壓低點兒價錢,總會有人收的。”
盛氏滿腹的憋屈終於爆發出來,拍著車幫嚎啕大哭。
“假的——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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