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遠義開啟院門,讓出通路,第一句便問道,“怎麼,你的母親遇到問題了?”。
王碩身子一怔,多年了,不知這一句關切,能否走進母親的心,至少他並非她口中那樣冷漠。
“沒有,有些事情,我想聽聽父親的想法”,王碩向前湊了幾步,反身關上院門。
“進屋裡坐吧”,王遠義的目光柔和下來,帶他繞過一條小徑,進入一棟三層別墅,樓頂的陽臺上,有一盤棋局還未收拾,秦永江最後的一顆棋子,依舊落在那裡。
一樓的裝修很簡單,樸素中透著一股厚重感,很舒服,很整潔,王遠義示意他在沙發上稍坐,一旁的木架裝飾上,一束雛菊正在綻放,香氣怡人。
望著那束花,王碩的內心放鬆了許多,他隱約回憶起,母親的梳妝臺前,也有這樣一盆雛菊。
凝思之間,王遠義從廚房折返回來,一盤蒸蝦餃,一碗五花肉,一碟冷盤,一份燒酒,還有兩對碗筷,“這點過來,還沒吃飯吧,你母親當年就不喜做飯,你又挑食,今個正好嘗嘗我的手藝”。
王碩面色微異,他確定,這是自他記事起,第一次吃到父親做的飯菜,便有些緊張,或者說興奮,取過筷子的雙手,稍有顫抖,再次抬起頭時,一個蝦餃已落入他的碗中,王遠義如同一個尋常父親,將他認為最可口的食物,夾給自己的孩子。
“謝謝”,王碩輕聲道,將那個蝦餃送入口中,滋味很好,略有些鹹,他當然不能說鹹,“真好吃,父親的廚藝確實厲害”。
王遠義淺笑不語,只是望著他,把最後一塊五花肉吃完,給他倒了一杯燒酒,“喝點吧,解解鹹”。
王碩撓撓頭,略有些尷尬,猶豫了一下,把燒酒喝了下去,確實,從蝦餃開始,每一道菜都更鹹一分。
“你母親做飯總是很鹹,吃久了,就適應了,不過你這孩子太內斂,明明吃不慣,還硬撐著喊好吃,這許多年,竟一點未變”,王遠義微一搖頭,又給他倒了一杯酒,“慢慢喝,喝完了再說找我何事”。
王碩這才反應過來,童年裡,王遠義從未仔細陪伴過他,極少一起共餐,原以為他對自己一無瞭解,卻不料遠比母親看得更清楚,這讓他一陣心暖。
第二杯燒酒喝下去,王碩放下筷子,如同放下千金的鐵釘,開口道,“父親,回山泰集團吧”。
“什麼”,王遠義微一挑眉。
“集團經營的很吃力,母親扛得很艱難,加上”,王碩補充道,“我也不想接管集團科研管理”,這一句,他說的很恭謹,過於恭謹,卻是他第一次違逆母親的心意。
王遠義沒有回應他,久久地端坐,望著這個養子,腦海中浮現他幼年的模樣,這些年,整個京都都知道他不喜歡王碩,極少管教,極少親近,卻不明白為什麼。
原來,那些疏遠、冷漠都不是真的,他只是想保持距離,如此才能硬著心腸,才能保持住眉心的平和,而那一抹平和極為重要。
“那有什麼不好嗎”,許久,王遠義回過神,目光更柔和了一分,“依我看來,你母親的安排不無道理”。
王碩心口一緊,一股溫熱潤濕了眼眶,輾轉多日,他最忌憚的就是父親的態度,而王遠義的這句話,卻更似在肯定他,“父親,你”,話到一半,王碩哽咽住了。
王遠義輕拍他的肩膀,微微用力,“這輩的年輕人裡,你雖不算最有天賦的,卻是最為沉穩的,品行端直”,他停頓一下,側過身,一縷燈光落在他的鬢角,發絲微白,“大家素聞我與你母親,在集團管理上意見不同,卻不知我對你的期待,卻與她一般無二”。
這句話完畢,王遠義輕嘆了一下,是了,若她從開始就多信他一分,便不會到今天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