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慕離,卻從他眼裡看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彷彿一切都被遮蔽,掩飾地那麼好,連同他的悲慼消失的無影無蹤。
沈玉荷猶不死心,這不單單是個決定,也關繫到慕永浩的生命,可如今被這麼輕而易舉說出放棄的話,她實在不能理解。
“可是你……”沈玉荷沒有說完被打斷。
“我和老李也談過了,他支援我的決定。”
慕永浩拉著她的手在床邊坐下,他使個眼色,保姆收拾完水壺碎片退出房間,剛才沈玉荷正在倒水,聽到這個訊息失手將玉壺打碎。
沈玉荷完全沒有緩沖的餘地,這個決定,慕永浩連商量的機會都沒能給她,只讓她聽著,就算定下了。
沈玉荷靠在慕永浩胸口,聽著心髒跳動的聲音,紅著眼眶忍住眼淚,她不敢哭,生怕哭出來一切就都成真了。
連她最後的希望都親手掐滅,這怎能不算是一種殘忍?
慕離面無表情轉身走開,這一幕真是無比諷刺。
林青隱約聽出個大概,掩去驚訝用口型詢問,慕離把她帶回房間,她想回頭看一眼,腦袋被撥回去。
“不用管。”他口吻翛然生冷,一直涼到心底。
雨淅瀝不停,路面很快被打濕,夜晚的冷寒到骨子裡去,很少有人出門。
林青撐著傘,為男人擋去頭頂落下的雨,雨水沿著傘面向四處滑開,連線成雨串滴落。
她把手搭在男人肩上,極輕:“你那會兒問我的,拿不準該不該告訴媽,就是因為爸這件事瞞著媽?”
聯想當時情形,很容易就將這兩件事聯絡到一起。林青會這麼想也有道理。
慕離沒有接話,站在臺階上朝夜色凝望而去,目光所及是無窮遠方。
這件事,他壓根沒聽說過,若不是沈玉荷打碎東西鬧出動靜,他恐怕會是日後最後一個知道的。
林青卻以為這就是預設了。
“其實對媽來說,或許心底裡也知道希望渺小,但說出來就是徹底沒有希望了。”林青站在上一級臺階,這才足以將傘撐在他頭頂,“爸這麼做,媽不能接受也是正常。”
“他只是自私。”慕離冷道一聲,目光凜冽,後面的聲音被突然放大的雨聲遮蓋,不知林青是否聽見,他潭底幽暗,“可再自私,他還是我爸。”
指間的煙早就熄滅了,慕離沒再點燃,也沒有吸的意思,他甩掉煙頭,往臺階下走了一步。
慕家在a市的聲望無人可比,隨便一個動作就舉足輕重,到時候真曝出那些醜聞,指不定鬧得天翻地覆,如今慕永浩破天荒主動坦白,無非想讓他日後擋去所有可能的風波。
但慕永浩想得太簡單,把最難的抉擇丟給他。
林青只想著,這樁事想必一直壓在慕離心裡,否則他不會從回來後情緒這麼壓抑,別說他,就連她當時聽見那番話都吃驚不已,恐怕慕離知道時,心裡要難受千百倍。
冷風習習,鑽進所有空子裡像是掉進冰窖,林青出來的急只穿毛衣,被披上男人的外套,可看他在風雨中站著,比自己挨凍還心疼。
慕離雙手插兜,一動不動,林青把傘挪開些,從身後抱住他的肩膀:“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們就多陪陪他們吧。”
慕離按向她的手:“住得習慣嗎?不習慣我們就回去。”
這個時候,家裡大小事宜都要由男人支撐,回去自然不可能,每天兩頭跑也吃不消,林青搖頭,溫熱掌心覆在他手背:“現在走不合適,這段日子,就在家住著吧,我想,媽看到你在身邊,心裡也會好受些。”
會好受嗎?
只不過是將所有悲傷掩蓋而已。
林青把濕衣服放到籃子裡,洗完澡見慕離從外面回來。
“橙橙睡了?”
男人點頭,把手機丟在一旁,走過去給林青擦頭發。修長手指在長發間撥動,林青坐在床沿微仰起頭。
“橙橙今天還想跟你一起睡來著。”
“他該獨立了。”他的回答聽得出心不在焉。
林青聞言,不再出聲,知道他心裡有事,這種時候只要安靜陪著他,其他的,她不需要多想。
林青看時間不早,誰也沒心情慶祝什麼,男人更是將那個日子完全不放在心上。彷彿暴風前的平靜,總有種波濤暗湧的危險感在慢慢靠近,整個慕家都壓抑陰沉,抬頭,看不到陽光。
慕永浩的話,無疑在每個人心頭都狠狠紮了一根刺,把所有希望都釘在叫做絕望的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