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幹脆利落的男人,越是心狠薄情,無論陷得深或淺,都能做到隨時全身而退。前幾天還口口聲聲要你別離開,轉過頭便拿出錢與你兩不相欠。
他這話一說出口,又是錢,又是房子,像是打發與他發生過什麼的妓女、情婦一樣,一副拿了錢就從此撇清幹系、兩不相欠的態度。
顧舒窈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你沒有欠我什麼,我不用你的錢。”就算他和顧小姐之前還有過一個未出世的孩子,也是顧小姐自願的,又不是與他做什麼交易,顧舒窈也不想要他什麼。
殷鶴成並不意外,從來沒有哪個女人一開始就願意接受他的錢。殷鶴成坐回沙發上,看了顧舒窈一眼,冷淡對他道:“我記得法租界那套洋房你是租的,你如果喜歡住在那,我幫你買下來,或者換一套更寬敞的也行。”
顧舒窈的嘴角稍稍一動,仍是回絕他,“我暫時還沒有長住的打算,而且我也不缺錢。”她確實有說“不缺錢”的底氣,如今顧家的家業都在她名下,而這段時間西藥生意又賺了不少。
沒有長住的打算?她是要去哪?他原想問,卻止住了。
顧舒窈知道他拿錢的目的便是想和她了斷,見他仍不甘心,索性抬起頭看著他說:“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要麻煩你,對我來說比錢更要緊。”
“什麼事?”
殷鶴成刻意和人保持距離時,待人接物都極有風度,反倒是個好相與的人。
雖然殷鶴成這樣很虛偽,可顧舒窈喜歡現在和他的相處方式,虛偽也有虛偽的好,至少讓她覺得此刻和他好交流的,他們其實都是冷靜的人。
顧舒窈沒有和他繞彎子,直接道:“我姨媽和陳師長離婚的事,蘇氏上回派人打傷了我的表哥,陳師長反而找我姨媽興師問罪。怎麼說呢,我姨媽的離婚案也好,蘇氏尋釁滋事、逼良為娼的案子也罷,我其實沒有別的要求,只要陳師長別去幹涉,法院能給一個公正的審判結果就好。”她想了一下,又說:“另外,就是希望陳師長以後別來幹擾我姨媽的生活,看他上次的模樣,想必是會事後報複的。”
殷鶴成沒有猶豫,爽快應了一聲,“好,我答應你。”
若是沒有和她解除婚約,殷鶴成應該還不會答應這麼痛快,顧舒窈微微一笑,“謝謝你!”
他待她刻意客氣,而她更自覺,沒有一絲要糾纏的意思,主動和他保持距離。她笑得自然,並不是勉強出來的。
殷鶴成看了她一眼,稍微皺了下眉,“你哥哥嫂子那邊一時半會不會放出來。”
“這個你隨意。”她滿不在乎,反而問他別的,“老夫人和殷司令那邊……”
“我去說。”
顧舒窈“嗯”了一聲,她正好不想去帥府跟殷老夫人談,免不了又生出什麼事端來,他願意去說再好不過。
他從沙發上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與她道:“我去行轅了,過會讓司機送你。”他雖然說的是讓司機送她,可仔細想來,卻有逐客的意思。
顧舒窈並沒放在心上,看見殷鶴成已走到門口,她說:“我明後天就去帥府拿我的東西。”
殷鶴成轉過身稍一點頭,沒有再看她,直接將門帶上。
他一走,房間裡只剩她一個人,有風吹進來,顧舒窈這時才發現窗戶被人開啟了一條縫,而靠窗的茶幾上擺了一隻水晶煙灰缸,裡面橫七豎八被人扔了許多煙頭。
她只掃了一眼,便從床上下來換衣服。她直接選了衣櫃裡最順手一件,上次去林北正好這件。
麓林官邸裡她的東西不多,大多是些她在燕華女校上學時穿的衣服,以及一些書籍,她將這些都整理好,直接帶回法租界的洋樓。
顧舒窈從麓林官邸的洋樓走出來,傭人拎著箱子跟在她身後,都神情緊張、小心翼翼的。洋樓門口的衛戎都是訓練有素的,顧舒窈帶著傭人經過的時候,他們雖然面不改色,但眼神也透了些疑惑出來。誰都知道顧小姐是少帥的未婚妻,如今這樣離開,究竟是怎麼回事?
顧舒窈不顧管他們,往洋樓前停著的汽車走去。正好是個晴天,陽光灑在人身上暖烘烘的,顧舒窈在汽車前停步,回過頭,一束暖陽透過樹梢灑在她臉上,她看了一眼那幢恢弘的建築,嘴角揚起一絲笑意,終於離開了。
汽車在盛州的馬路上行駛,這天的陽光似乎給這個世界鍍上了一層特別的色彩,路邊的行人看上去比往常要高興,連一物一景都變得生動鮮豔了。
不一會兒,汽車就到了法租界的洋樓,陳夫人見顧舒窈回來,急匆匆迎上去,問她:“你哥哥嫂嫂怎麼樣了?”
“被殷鶴成的人帶走了,具體怎樣我也不清楚,不過這是他們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