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壽陽城因其特有的離香草而遠近聞名。大多數商人為採得上好的離香草,不惜跋山涉水前來。據說連當朝天子亦對此地的離香草情有獨鐘。
事實上,在很久之前,壽陽離香草並非什麼珍稀上品,附近的山林中遍地皆是。說來也奇,當年在任的壽陽縣令突然有一日頒了道命令,嚴格限制壽陽城居民採摘離香草的數量。更奇的是,在他之後的歷任縣令,都心照不宣地遵守著這道命令,這才使得離香草日漸金貴起來。
羽步從小在壽陽城長大。她的家在當地算是一戶小康之家,家境殷實。父親是走南闖北的小商人,一年也只得一兩回相見,是以她同母親的感情很好。
“娘,我回來了!”
“囡囡呀,你可算是回來了!”聽到她的聲音,一位年約四十的中年婦人連忙出來迎接,“你出去這大半年,可沒把娘給擔心死。”
“娘,我這不是好好的嘛。”羽步賴在母親的懷裡,“再說,我都十八歲了,能照顧好自己的。”
噓寒問暖了一番,羽步的母親張氏才回過神來招呼客人:“你們是羽步的朋友吧?不必客氣,就當是自己家。我這老人家,只顧著女兒,倒冷落你們了。”一邊吩咐丫鬟端上可口的點心,一邊親自給來客倒茶。
“夫人太客氣了,我們自己來就好。”夏侯懌連忙接過張氏手中的茶壺。
“這段日子,我家羽步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吧?”張氏忍不住拉起了家常,“這孩子不懂事,拜託你們照顧了。”
“沒有的事,小羽也幫了我們不少忙呢。”柳兮月連忙擺手。
“你們難得來壽陽一趟,可要多住幾天,讓羽步帶你們到處逛逛。壽陽雖然不算大,好玩的東西可多著咧。”張氏道。
“既然如此,那可就拜託小羽了。”煜燊也不客氣,揚起嘴角爽朗一笑。
用過晚膳,羽步便帶著大家在壽陽城中四處遊玩。再過幾日便是除夕,常年出門在外的遊子都陸續回到了自己家中,熱熱鬧鬧地團圓,辭舊迎新。看著每家每戶都在忙碌地準備,夏侯懌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親。他並無兄弟姐妹,母親很早便過世了,一直是父子二人相依為命。家境雖然不錯,但逢年過節,每每看著鄰居家的孩子哄作一團,夏侯懌總會莫名失落。
“爹……”
或許也是該回去了吧?讓爹一個人在家過年,他肯定很寂寞。
不過,自己一個人走了,大家都在這裡,總覺得……其實也很想跟大家一起過節呢。
越想越糾結,他連玩的心情都沒有了。絡緗注意到了他一副苦瓜臉:“你不舒服?”
“啊?沒有啊……”夏侯懌反而疑惑起來,“怎麼突然問這個?”
“你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發生什麼事了嗎?”絡緗問。
“嗯……我在想,要不要回家跟爹一起過節……”夏侯懌撓撓頭,“不過,其實我又想跟你們一起過……”
“這是很重要的節日吧?”絡緗說,“應該跟家人一起過。況且你出門這麼久,也該回去看看你爹了。
“嗯,也對。”夏侯懌點點頭,“不過,還真有點羨慕你們……”
“應該是我們羨慕你才對吧。”絡緗笑了,“你爹就是你的親人,有親人記掛著你,多幸福。”
“我沒有親人,有時候真覺得,連家在哪裡都不知道……”
“抱、抱歉。”夏侯懌一陣愧疚,“讓姑娘想起傷心事……”
“明天讓兮月用雲來石送你回家吧。”絡緗毫不在意,“多陪陪你爹。”
“那……我們還能再見嗎?”夏侯懌忽然有些失落。
“我們不是還要幫小羽一起去尋找羽步琴的來歷嘛,難道你說話不算數?”絡緗笑了。
“大丈夫一諾千金,怎麼會說話不算數。”夏侯懌連忙否認,“我肯定會幫忙的。”
第二日,夏侯懌便乘著雲來石離開了,但剛剛過了中午,他竟然又回到了壽陽。
“我爹說,讓我多出門走走,見見世面,別老惦記著他……”夏侯懌有些興奮又有些內疚,“他讓我跟你們一起過年。”
“你爹可真是個好父親。”羽步贊嘆道。
到了除夕,羽步的父親羽平結束了在外一年的闖蕩,回到了自己溫暖的家。見女兒帶了這麼多朋友回家,他十分高興,特意吩咐廚房準備了豐盛的團年飯招待客人。羽步家裡人丁不多,只有她和爹孃。一家人雖然聚少離多,但非常和睦。每次回家,羽平總會給女兒帶許多珍奇玩意兒。
“囡囡,這是爹在苗疆買的銀簪,喜歡不?”羽平為女兒拿出精心準備的小禮物。
“當然喜歡。”羽步愛不釋手,“只要是爹買的,我都喜歡。”
她仔細地著銀簪,不經意間看到簪子上雕刻著一個奇怪的花紋,與其說是花紋,倒不如說那像是一個符號,一種標記,似乎象徵著什麼。
“欸?”羽步不由自主地被那個標記吸引,“這個標記……”
怎麼好像……在哪裡見過……
“怎麼了?”羽平見女兒神色有異,“這銀簪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