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嘉雯跟她握了一下手:“你好。”然後對程歐道:“她好漂亮啊。”臉上是發自內心的驚奇和贊美,像小鹿一般無辜又生動。
不是直接贊美本人,而是對著程歐贊美他的老同學,很高階了。
蘇黎笑了。
程歐和江心嶼最終搞在了一起,這已經讓蘇黎覺得魔幻了,如今眼前這一出,更讓她摸不著頭腦,但她什麼也沒問。
這個圈子裡的人,有太多秘密了。
跟程歐、藍嘉雯分手後,蘇黎去咖啡館坐著。四圍是各種年歲久遠的中世紀古建築,天已近黃昏,托斯卡納的斜陽把整座城市染成橘黃色,原本青灰色的外牆透著蜜糖色的溫暖,像坐在油畫中一般。
在這油畫般的景色裡,蘇黎想到了蘇世一。
明天早上的飛機,明天晚上到北京。
回去就跟他分手。結束這長達三年的糾纏。
坐在異國他鄉的街頭,蘇黎並不那麼確定自己不愛他。
異國他鄉,人特別容易寂寞。寂寞的時候,人總是本能想抓住一些東西。
在遇到蘇世一之前,她已經寂寞太久了。
大學時代的她,被老師捧得太高了,也自以為是天才,可出了校門發現,沒有人認她這個天才。於是她自我安慰,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她等待著那個屬於自己的機會。
可是一年過去,二年過去,三年過去,四年過去了,第五年了......她演了四年的配角,終於在第五年拿到了一個只有三百萬投資成本的《春曉》的女主角。那個電影裡除了她,其他全是素人。中國每年拍800多部電影,能上映的只有三分之一,《春曉》就是剩下的不能上映的三分之二裡的一部。這個女主角的意義也不大。
自我安慰這種東西,用多了就會反噬。她開始自我懷疑,這自我懷疑隨著時間越長越大,越長越大,直到大得已經能把她吞噬了。她沒有任何自信可言,沒有任何堅持可言,她陷入了瘋狂的絕望中。
在這種絕望中,她想到過死,不止一次。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朱雀獎給她提名了。她雀躍,她心喜,她以為自己等到了,可結果卻是一場空。
她太需要被證明瞭,證明自己與眾不同。她可以忍受貧困和潦倒,就是不能忍受自己泯然眾人。曾經有那麼多人告訴她,她是與眾不同的,她怎麼能不是與眾不同的呢?
這時候蘇世一來了。蘇世一是被世人證明瞭的,與眾不同的人。她抓住了他,她就覺得自己是與眾不同的。
把寂寞,把對與眾不同的渴望當做了愛。
她是這麼去愛蘇世一的。
人常說,不要愛上一個一無所有的人,因為你不知道這個一無所有的人對你的愛做出的反饋究竟是出自於什麼。
換而言之,一無所有之人的愛可能是生存的本能,是尊嚴,是證明,是寂寞。這種愛,複雜多變。當他擁有了尊嚴,當他的生存不再是問題之後,那他極有可能就不再愛你了。
於是她移情別戀了。從見到蕭識開始。
以前有一種說法,說世上根本就沒有一見鐘情,所謂的一見鐘情不過是你恰巧在現實生活中遇見了你想象中的那個人。那個從小到大,一直在你腦海中的人。當有一天,某個人終於無縫貼合了你腦海中的那個形象,一見鐘情就産生了。
蕭識才是她腦海裡的那個人,蘇世一不是。蘇世一是個意外,像列車突然脫軌。
如果沒遇到蕭識,蘇黎或許不會發現自己已經脫軌了,可她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