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果然如工作人員所料,蘇黎次日淩晨三點多才結束拍攝。
在回來之前,常雲給黃茜發了資訊,告訴她他們這邊結束了,但這幾天又是香港又是臺北又是貴州的連續折騰,黃茜實在太累了,縱然手機調了震動,而且就放在枕頭下面,也沒能把她弄醒。
鄉村的旅館都不大,只有三層,三面環繞,一面是迎客的大門,幾十間房,住不滿百人,這個旅館整個被劇組租下來了,主要住的是劇組主創和一些機動性工作人員,劇組其他人則住在離這不遠的另外一個旅館裡。
快四點的時候,導演、程歐和蘇黎坐同一輛車回到了旅館。
大雨滂沱,一直未歇。
演員的情緒都比較敏感,為了避免大家的吵鬧打擾他們,都給安排在了三樓。
在樓梯口分手時,樓藍拍了拍兩位演員的肩膀,讓他們回去好好休息。
那是一場長達八分鐘的長鏡頭,拳打腳踢歇斯底裡,來來回回的cut,兩個演員披頭散發幾近崩潰,這會已經累得不想說話,非常有默契的點了點頭。
劇組雖然給蘇世一和他的助理騰出了房間,但以常雲的猜測,她覺得蘇世一一定在蘇黎的房間,所以開門時就格外輕手輕腳。
房間的燈開著,常雲把蘇黎的東西放在桌子上。
鄉村的旅館,房間不大,窗戶只有半人高,窗下擺著兩張木椅和一張桌子,蘇世一趴在桌子上,手機擺在一旁,看樣子是睡著了。
再沒有什麼比拍了一整夜的戲回到房間看到心愛的人因為等你而睡著的容顏更讓人窩心了。
常雲笑了,因為她知道蘇黎最吃這一套。
她跟蘇黎打了招呼之後,就躡手躡腳的出去了。
蘇黎正處在一種極度疲累的狀態,什麼都不想做,沒有換鞋,也沒有把被雨撲濕的外套脫下來,她就坐在床上看著窗下睡著的蘇世一。
他那麼趴著,姿勢一定很不舒服,但也睡著了。
葉知秋曾問過她,為什麼他們還能複合?
蘇黎懂她的意思。她是在說一個無任何難言之隱的男人曾經那麼絕情的拋棄你,為什麼你能原諒他,為什麼你會覺得跟他在一起還有幸福?
因為第一次在一起,蘇世一從沒有說過愛她,他沒有說過任何好聽的話迷惑她勾引她,他從一開始就跟她說他不要女朋友。
蘇世一是不屑於用語言騙女人的,淪陷全是她一個人的一廂情願。所以當時聽到江心嶼的錄音後,她最恨的不是蘇世一,而是江心嶼。
後來因為《紅拂夜奔》又在一起,最初也不是因為愛他,而是為了報複他。
這報複並不是蓄謀已久的策劃,只是當時蘇世一自己送上門來糾纏,她靈光一現的順勢而為。
蘇黎只是沒想到她又一次淪陷了,如果第一次只是她一廂情願的迷戀,那這次就是在蘇世一的循循善誘下徹底的愛上了他。
蘇世一說他愛她,她相信了。
她完完全全的相信他對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她相信他就像相信自己一樣。
她覺得蘇世一跟她一樣驕傲。愛就是愛,愛的時候全世界都反對也無所謂;不愛就是不愛,不愛的話連逢場作戲都不會。
在她那麼堅定的以為自己瞭解他之後,他竟然用那樣血淋淋的事實來告訴她,那都是她的錯覺,她從未了解過他。
她從未了解他,她還自以為瞭解他,可真蠢。
蘇黎覺得自己被耍了。
兩次栽倒同一個溝裡,蘇黎覺得自己傻得有些可憐。
蘇黎看著眼前這個蘇世一,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個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他到底愛不愛她?如果不愛,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她?如果愛,又為什麼要去招惹別的女人?他的愛這麼廉價嗎,廉價到可以給任何一個女人?
蘇世一醒來時,看到蘇黎坐在對面的床上在看他,彷彿已經看了好久,彷彿他不醒來,她會一直那麼看下去。
那是一個讓蘇世一記憶尤深的眼神。那個眼神中傳遞出來的資訊太複雜了,蘇世一一時之間有些說不清那裡邊到底藏著什麼,探究,失望,糾結,不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