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陋的醫廬草堂裡,不時傳出跳躍的鈴音。
一扇有些破舊的窗戶下,隱約晃動著一道約莫半人高的小小人影,其修長的兩條馬尾辮高高束在頭頂,遠遠一看倒像只小兔子似的。鈴鐺聲隨著人影上下起伏的動作叮咚作響,好像正踮著腳尖翹首以盼。
“爺爺說去山間採夠決明草就會回來的,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呢?”宛如出谷黃鸝般的聲音忽然響起,竟比那鈴鐺聲還要清脆幾分。
聲音主人的眉眼極是秀氣,白裡透紅的面板精緻得好像瓷娃娃,可這張嬌嫩的臉上此時卻蘊滿焦灼,撅起的小嘴邊還有一絲藏不住的埋怨。
“說好採藥回來後就帶我去集市上玩兒的,居然一個人去了這麼久……爺爺一定是中途反悔了,哼!”
小姑娘似猛然間頓悟了一樣,一下子跌坐在窗臺,氣呼呼地抱胸哼唧。
她就說爺爺怎麼會突然這麼大方帶她出谷,明明十六年來央求了無數次都慘遭反對,這回竟然一口就答應了,果然她不應該相信天上會掉餡餅的啊!
她不由失落地垂下腦袋,喃喃自語道:“小蕭哥哥和小唐姐姐……大概都忘了這個生辰約定了吧……”
就在這時,草堂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爺爺?”
小姑娘喜出望外地抬起頭,霍地一下就往門外飛奔迎去。然而到得門口,映入眼簾的幾張面孔卻是全然陌生的模樣。
“你、你們是……”
來的幾人皆是身負重傷,而且大多竟是燒傷,渾身遍佈血汙,彷彿剛從地獄業火中九死一生出逃的惡鬼。她茫然地看著為首受傷最輕的那道高大人影,他半邊臉的面板都被燒得鮮血淋漓,似乎還在持續腐爛,看上去很是凶神惡煞。
“入孃的,哪來這麼個小東西,老子差點沒踩上去!你家人呢?”
對方的嗓門又大又厲,猛然把小姑娘給震了一下。但她也只是略一顫抖,便很快定下了心神,心平氣和地回道:“爺爺外出採藥去了,不知何時才會回來,不過幾位哥哥身上的傷勢看上去很嚴重呢,可否讓小仙兒先幫你們處理一下?”
為首男子極不信任地看了她一眼,竟伸手直接把她推開了。
“滾,小孩子湊什麼熱鬧,快讓這家醫館的大夫出來診治,治不好老子要了你們小命!”
被推倒在地的小仙兒努力爬起來,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土,面對眼前粗魯的男人,卻滿心真誠地勸道:“小仙兒今日已滿十六歲,不算是小孩子了,而且爺爺給的醫術考驗我也全部透過,如今已能獨自行醫了。我勸哥哥還是聽從我的建議,否則你們的性命都可能會有危險!”
“什麼?”男人驚訝的表情牽動了臉上傷口,頓時疼得齜牙咧嘴,鑽心的痛楚讓他脾氣大發,毫不猶豫就把怒氣發洩到了無辜的女孩身上。
只見他一把拽起小仙兒的衣服,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陰邪的眼睛裡兇光畢露,“小丫頭你是故意拿老子尋開心嗎?荒郊野嶺的就這麼一家醫廬,既然大夫不在,那等他回來之前,你就先跟我們走一趟吧!”
說著,他猿臂一甩便把小姑娘扛到了肩膀上。另一隻空閒的手上寒星一閃,就見一柄飛刀破空而過,直直插入了草堂的窗欞間。
……
回到醫廬的戚日寒一見草堂門口的血跡就心道不妙,衝進屋一看,果然不見孫女蹤跡,面色不由大變。
隨後進入的南宮塵月卻立刻就注意到了插在窗戶上的飛刀,她將其摘下一看,眸色瞬時冰寒。把背上男子安置妥當後,她便對老者說道:“前輩,我幫您把孫女找回來,只求您能盡心醫治他。”
儘管心急如焚,但戚日寒卻也未因此失去冷靜,他看得出面前女子身負武功,而且內息深厚。從她肯定的語氣中亦知其對擄走小仙兒的人十分熟悉,亦頗有把握。戚日寒心裡便漸漸放寬些許,拱手朝她一拜道:“老朽必當盡力。小仙的性命安危,就拜託給姑娘了。”
“前輩放心。”南宮塵月躬身回禮,旋即轉身消失在對方眼前。
戚日寒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又轉過頭望向榻上神智昏沉的南宮涼,不知忽然想起了誰,搖頭長嘆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