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眼下不是探詢之機,涼兒你既已來到這裡,不妨就試試與蟻后通靈,看它是否能接受你?”宮主忽然雙手合袖,神色肅穆地站在他面前。
南宮涼醒過神來,問道:“我該怎麼做?”
宮主卻只執起他的左手,在指尖扎了一下,鮮血立刻溢了出來。小心地接近冰柱,她將他的手指伸到柱上那隻藍眼的白玉蟲子面前,自己周身的冽息乍然變得濃烈,似在作保護。
而在那帶血指尖靠近的一瞬間,一直沉靜的幽冥蟻后忽然動了動,像是感受到了不熟悉的外來物,整個蟲體立時變得躁動起來。隨著它的異動,宮主的眉心也蹙得越來越緊。
一炷香的時間裡,二人全神貫注地觀察著蟻后的動向,一絲也不敢大意。南宮涼不由繃緊了全身,甚至連額頭後背都滲出了細密的薄汗,即便此地的溫度已低得嚇人。好在未過多久蟻后便再度平靜下來,彷彿接受了眼前外來者的存在。
這時,精神懸於一線的南宮宮主才總算舒展柳眉,露出傾倒眾生的微笑,“這第一關算是僥倖過了。”
南宮涼鬆了口氣,有些不解道:“它方才為何會如此?”
宮主彷彿想起什麼,一邊回憶一邊對他說:“當年舅舅將它傳給我時曾言,蟻后對共生宿主極其挑剔,除了最初被喚醒時不由它選擇之外,唯有與初代宿主血緣相似的近親才有一絲成功機率。這也是為什麼你一生孑然的舅公在臨末之際會選擇我的原因。但即便身為他的外甥女,娘在第一次讓蟻后認血時,它仍是排斥得厲害。”
她說著又轉頭看向南宮涼,溫柔道:“不過你是我的孩子,直接繼承了我的血,自然非旁系表親可比,正因此蟻后才會如此容易接受。”
容易接受?南宮涼目光一沉,他現在就已一身冷汗,四肢僵硬得像是能任意折斷。若是再排斥厲害……真不知母親當年承受了怎樣的磨難。他掃開心頭的陰雲,儘量用輕快的語氣問道:“這只是第一關麼?那接下來還有幾關?”
“認血、達識、共脈,這是與幽冥蟻后通靈共生必不可少的步驟。而你已經完成了最關鍵的第一階段,相比之下,第二關並不算太難。”宮主此刻的心情似乎特別晴朗,望著兒子的目光也帶著滿滿欣慰。
“達識就是要與蟻后的意識達成一致,用自己的思想來壓制掌控它。雖然也可能會反過來受到其殺戮之意的影響,但我的涼兒心志堅定,必定可以順利過關。”
聞聽此言,南宮涼忽然就想起記憶中的一個雪夜,自己似乎受到某個聲音的教唆,身體不受控制地想去殺人。但是要殺什麼人,為什麼而殺,他又好像記不清楚了。不過他現在基本能確定,那個聲音恐怕就是來源於自己血脈裡同蟻后的某種聯絡。
“涼,用娘先前教你的天沐心法激發血脈之力,全心感受蟻后的意識,”宮主叮囑道,後退一尺便盤膝坐下,“我會逐步撤出自己對它的控制,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南宮涼點點頭,雙手交併扣出一個詭異的形狀。幾乎在這手勢出現的同時,他漆黑的雙目就瞬間注滿一片瑩瑩的藍意,乍看過去,倒是與蟻后的眼睛有些相似。
自此刻開始,他便陷入了一種玄妙難言的境地裡:四周的一切似乎全數落下了黑幕,整個大廳彷彿只剩下了他和那隻藍眼的靈蟲。然而這無盡的黑暗卻並不使人耳目閉塞,相反的,南宮涼感覺自己竟好像獲得了更為寬廣的視角,因為從蟻后的眼睛裡,他可以看到無數在鏡室外更遙遠之地的景象!
這些景象隨著蟻后眼中流動的光點轉瞬即逝,但卻足夠他看清每一幕的場景和人物,甚至如同置身其中一樣真實。這不由讓他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自己正在不同的空間裡穿梭,在雲上、在地底、在湖心,在每一棵草木的枝椏裡,以蜉蝣般的姿態靜靜遙望著整個世界。
還未等他從巨大的驚異中轉醒,與蟻后相連通的視野裡便突然滑入了一幅畫面。
畫面裡盡是血色,戴著白色面具的黑衣人正輕輕擦拭劍上的猩紅液體,疲憊的目光灑向面前慘遭屠戮的村莊。或許因此刻的村莊太過淒冷,屍橫遍野的地面上竟緩緩升騰起白濛濛的清霧。
匪夷所思的是,明明剛剛做完無比殘忍的事,黑衣殺手的眼神裡卻分明藏著無盡的悲傷。
他正要轉身離去,卻突然頓住腳步,視線定格在剛剛死去的婦人懷裡抱得死死的布團殘破的布料中,是一個小小的嬰兒。
就在這時,不僅是那置身其境的黑衣人,就連還在鏡室中的南宮涼都聽見了一道聲音:
“殺!”
冰冷,殘酷,沒有一絲感情。
南宮涼眉頭一皺。
然而那殺手卻顯然沒有正統南宮族人的抵抗力,在蟻后的一聲令下,他幾乎毫不遲疑地走向襁褓裡的嬰孩!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