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傾墨想了想正要回應,忽聞一個軟糯的聲音在外頭喊道:“大哥!家裡又來信了!”話音未落,那嬌俏的小丫頭便風風火火地飛奔進來,手裡高舉著一封與上回所寄類似的信箋。
唐戰隨手接了信,發現上面仍是傾墨的名字,就直接遞給她道:“又是娘寄來的吧。”
傾墨神情迷惑地拆信一看,心立時沉了下去,恍恍惚惚地對哥哥點了點頭。
見她這副失了魂的表情,唐戰立馬拿回信紙來瞧,隨後竟也跟著皺起眉頭,“怎麼催得這樣緊,唐家堡難不成出啥事了?”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唐萌萌急得在旁邊蹦彈了好幾下。
“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瞎操哪門子心!”唐戰像揮蒼蠅似的揮開扒著自己衣角的粘人蟲,轉頭又問唐傾墨道:“二丫頭,你打算如何?”
傾墨若有所失地低聲回答:“我能如何?唯有奉命行事罷了。”
“那他呢?你準備就這樣放棄了?”唐戰問道。
傾墨不由自主地一顫,真的要放手嗎?
即使從一開始她就知道或許終有這麼一天,就算曾拖延過,掙扎過,也終究逃避不過。可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她的心還是止不住地疼痛,這段感情究竟算是什麼呢?僅僅是一次美麗的邂逅?
縱然只有一段無望的緣分,這記憶也未免太刻骨銘心。
她無意識地啟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想努力最後一次。”
箐竺園清靜寡言的主人這日看起來格外冰冷,從園外歸來的一路上他就誰也未曾理過,徑直踏入內院進了書房,自此再未出門,引得一眾侍候的僕從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凡遇這種時候,基本誰也不敢接近書案,生怕案前坐著的那位一個眼神就把他們全部凍僵。
但是卻總有一個人例外。
每當這位尊貴的大人發出此類“禁止靠近”的警示訊號時,那個人非但不會受到低溫低氣壓的影響,反而還敢冒死接近風暴中心的危險人物。所以在束手無策的此時,眾人自然而然便想到了她。
“紫微大人呢?此刻的少宮主也只有她能伺候了。”書房外,一個侍婢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知道啊,今晨一早就見她出園了,也僅比少宮主稍晚片刻,怎麼如今還未回來?”另一個奉茶小廝頗為懊惱地抓了抓頭髮。
二人尚未討論出結果,便見一道人影匆匆朝書房趕來,不多會就奔到近前,正要推門而入。
旁邊的小廝連忙將他拉回來,驚恐道:“現在闖進去?你不要命啦!”
來人是個守園的外侍,因前些時日總替唐傾墨給主子送信,漸漸在內院也混了個臉熟。只見這高大的侍衛神色焦急,也顧不得該不該講,脫口便說道:“統領大人出事了!對方要少宮主親自去交換人質!”
猶如死水的書房內突然間有了動靜,一身寒氣的藍衣尊主乍然出現在幾人面前,門口氣溫一下子低了好幾度,而他的聲音比這低溫還要冷“是誰做的?”
侍衛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唾沫,顫抖道:“是……是唐姑娘。”
周圍的溫度驟然又降,幾乎已臨近冰點,眾人只聽見一個如從深淵裡漫上來的聲音:“何時,何地,讓我換人?”
侍衛凍得牙齒都在哆嗦,卻不得不硬撐著回答:“明、明明日申時,萬梅、梅、梅谷。”
“知道了,下去吧。”
聽見這陰沉無比的“下去”二字,所有人的心竟不約而同地猛烈一跳,好像面前主人是要讓他們下到地獄裡去似的。
南宮涼默然轉身,重新回到房內書案前,視線直直盯著案上早已被撕碎成片的信紙,心中忽然覺得很諷刺。
自己是為什麼要將這些廢紙又收集起來啊?
明明知道她是在愚弄他,百般戲耍,只想看他狼狽不堪的樣子!可自己為何竟控制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自願進入她的陷阱,甚至心裡還在保有期待?
原本他還有些不信,覺得她所謂的下毒是在騙他。可是現在他的確信了,因為自己是真的中了毒,她這個唐門女主人親手給他下的亂人心智的劇毒!
此毒只怕……無藥可救。
無言佇立良久,他輕輕扯出一絲苦笑,抬起手,揚袖一拂,案上的紙片便紛紛灑灑地飄散開來,如同漫天飛舞的雪花。
這是最後一次,唐傾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