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聚有大量誦經者的第一層外,鏡音塔的其餘塔層倒是人丁稀薄,且每高一層人便少上一半,直至到達第四層時,整個空曠大廳也就僅得幾名掌燈清掃的侍女。至於塔頂的第五層,則是宮主常年閉關之所,也是千機宮中最為神秘的一處禁地。
傳說那裡鎖著南宮世家的鎮族之寶,價值連城不可估量;也有人說那裡封印著死去族人的怨恨戾氣,永世詛咒兇險之極,唯有日日誦經方可壓制一二。但傳說畢竟只是傳說,誰也無法真正確定。
唯有千機宮宮主才清楚,裡面究竟藏了什麼。
因為除了南宮一族的家主,無論是誰都不得擅自闖入,就連地位不凡的八神君也不例外。這是百年來最具威望的上一任家主所下達的至高禁令,任何違令者,必死無疑!
或許是由於對先前所造誤會的愧疚,這次天機長老一進塔便嚴肅告誡了二人,命他們絕對不可靠近通往第五層的臺階。不過對唐傾墨與蕭君祈而言,也的確沒有必要去違反這個禁令。第一,他們並不願貪圖南宮家的寶物;第二,那可怕的傳說也引不起人想窺探的好奇心。
宮主似已知悉他們的到來,故三人並未久等,便見到了幽藍紗簾後那抹傾城麗影。兩旁侍女將薄紗挽起,那美麗的輪廓也逐漸清晰。
南宮宮主依然是初見時那套保守矜持的裝扮,兜帽,長裙,只少了在外禦寒的狐裘披風。孔雀藍的純色天鵝絨羅裙完美貼合了她曼妙的身體曲線,絨面上隱隱泛著月光般的銀色波紋,盡顯主人的雍容華貴。同色的寬邊垂帽沿邊綴著一圈雪白貂絨,襯得臉龐愈發晶瑩出塵,五官宛若冰雪雕成。深邃的眼窩,削尖的下頜,挺而薄的瓊鼻,讓這驚世的姿容又多了幾分惹人憐惜的纖弱。
無論見過幾次,眼前這個女人的美仍能令人心神迷醉,也是看到她之後,唐傾墨才頭一次體會到了些許自卑。
示意眾人落座後,宮主竟也同天機長老一樣向兩人傳達了歉意。她之所以會將他們關押地牢乃是由於情勢所迫,以她的身份那時無法偏袒任何一方。如今真相大白,她亦代表南宮氏族對冤枉唐傾墨之事深感內疚。
傾墨雖鬆了口氣,卻還是心存疑惑。她是個藏不住好奇的人,遂忍不住問出了口,“恕我冒昧,不過宮主是如何確信我並非歹人同夥的呢?”
蕭君祈心中的大石原本都落了地,此刻聞言又驀地重懸起來:師傅這是問的什麼話,才剛洗脫罪名,她怎又自己跳進去了?他立刻將目光轉向天機長老,直到看見對方朝他微笑點頭方心下稍安。
端坐高位上的南宮宮主並不以為杵,反而和顏悅色地解釋道:“本座在藏書室三層找到了六枚紋章和一卷書,你若真是居心叵測,必不會丟下如此重要的物品,隻身潛入我族禁地。可見你對那些惡徒之事一無所知,恐怕僅僅是因好奇才碰巧解開棋陣,誤闖了那裡。幸虧震君當時手下留情,否則……”
“否則老朽必將悔恨終生。”天機長老喟然嘆道,眼中露出惋惜之色。
然而傾墨聽了非但沒有釋然,反倒更加發愁,“那幾枚紋章是重要物品嗎?可我下棋時不小心用了一枚,這該如何是好……”
“你所用那枚可是朱雀紋章?”宮主忽然問道。
傾墨想了想,不太肯定地點點頭,“棋陣消失後,地上好像是曾出現過一個朱雀圖騰。”
她本以為這下肯定會捱罵,誰知宮主聽了居然咯咯笑起來,一臉了悟道:“怪不得離君那麼生氣。”
“離君?那個老氣橫秋的銀髮小鬼麼?”傾墨一口氣說完了才察覺失言,連忙驚慌地捂住小嘴。
宮主笑得更厲害了。就連天機長老都有些忍俊不禁,差點也跟著笑起來。而一旁的蕭君祈卻是滿臉無奈,暗自心想這膽大包天心直口快的師傅到底還要驚嚇自己幾次。
“無妨,”宮主邊笑邊擺了擺手,“此地的談話外人無法聽到,離君的永珍鏡亦窺探不得,何況你也沒有說錯。”
傾墨長舒口氣,一聽對方竟然同意自己的觀點,頓時就覺得這位高貴冷豔的美人宮主親切了許多。她的膽子不由愈發大起來,追問道:“他為什麼看我那麼不順眼?”
宮主聞言輕輕睨了她一眼,這一眼若看的是男人,定然骨頭都酥了。可惜唐傾墨不是男人,她依然執著地想要知道答案。宮主看著她清亮純淨的眼神不由輕嘆了口氣,似自語又似在說給誰聽,“難怪叫人割捨不下……”
傾墨沒有聽懂,面上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她未及注意到,徒弟的身體同時微不可察地輕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