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頭顱連逞強都算不上。一味的舉起腦袋,以下巴砸進樹根裡拉動身體前進的方式,無非就是在消耗脖頸的耐力。
從沒有一刻,我如此迫切的希望有人能對樹妖說出‘放棄吧’。
也正是如此,我才發現......其實,有時候想放棄也很不容易。
樹妖是絕對不可能憑自己到達巨樹了。我被它的堅毅不拔深深觸動,脫下圖騰衣,召喚先祖之靈為它的身軀帶來治癒。
它會對此感謝我也好,因為先前我摧毀他憎恨我也好。我只是作為一名充滿善良的路人默默的雪中送炭。
溫和的綠色波動,如溫柔的春風輕輕撫摸過它幹瘦碎裂的身軀。魔法的奇跡製造的生氣為它的身軀源源不斷的製造新的生命。
消失的下半身我無論如何也找不回來。只憑強健了不少的雙臂回到母親的懷抱是絕對沒問題的。
大約七八分鐘以後吧。它成功抱住了它的母親。臃腫的巨樹彷彿發出臨終前欣喜的聲音,嘩啦啦掉下的枯葉落在樹妖身上。看起來像樹妖的葉被,又像是母親最後的守護。
樹妖沉睡了過去。它的母親也睡了過去。
只不過,它的母親,再也醒不過來了。以我的感知不難感覺到,這顆生命濃鬱的老樹的生機正在大幅下降。
簡而言之,這棵樹是有靈性的。當她孕育出樹妖的時候,她的精華全部都給了樹妖。再加上她原本的年邁,幾乎每一條生路都被死神的鐮刀無情的封鎖。
木質幹硬了,毫無活性可言。沒有水分貫通的樹皮,只是一塊暗綠色的空殼。
我雙手放於胸前,雙手中間燃起一團火焰,勾勒出輪回圖騰的形狀。
那麼,接下來就該是找那具屍體問個明白了。
我帶著燃燒的圖騰走向內部已經空空如也的巨樹。深深哀悼後,一揮手把四面八方的落葉蓋在了它的身上。
正當我滿懷沉重要掀開泥土時,兩名意料之中的人闖入了我的感知中。
“老家夥,這麼半天都不回來。原來躲在這兒吃棒棒糖呢。”
從後方,突如其來的毫不留情的嘲諷,絕對是索菲亞這條毒舌老婦龍沒錯!
對於這種破壞我心境的人,我就給予更加犀利的回諷:“哼,你這閑的跑人族領地開酒館的老紅龍。幾千年了還不回族裡面留下個種。龍族不是說,不留子嗣是族中大忌麼?”
索菲亞臉色沉了一下,當著身後跟來的法妮的面變成半龍人形態。紅色的龍爪,鱗片附著在面板上彷彿火焰一般的鱗片,亮晶晶的細長尾部的末端帶著令人心寒的尖銳。妖嬈火辣的身軀好像輕悄的能夠躲過一切攻擊。
“看到了嗎?薩比!一頭龍的正常壽命可是五萬一千年!而我才九千年!正直青春年華的我,可跟你這種黃昏都觸手可及的老獸人不同。”旋即,她藐視著人類這種生靈:“不管是人族也好,魔族也好,你們獸族也好,哪怕是精靈。除龍族以外幾乎所有生命在龍族的眼裡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作為獸族智障的你,多少能夠勉強的理解吧?”
由於人族語言中‘智者’和‘智障’是就成以上的讀音相似,我無法推斷出她究竟說的是那一個。看她那副討厭的樣子,多半是後者!
雖然對女性出手很失禮,如果對手是巨龍的話,就能打消原則上的顧慮了。
正是劍拔弩張的氣氛時,法妮搶先在空氣升溫到沸點前站在我們雙方中間。她雙臂開啟,氣呼呼的鼓起可愛的小臉,喊道:“你們兩個快夠了!年紀都不小了,怎麼還這麼孩子氣?”
彷彿是裁判的她給我們兩個人一人一個罰下。
我委屈的縮了縮,惡狠狠的將我‘不會就此罷休’的資訊傳遞給索菲亞。索菲亞看都不看的撇頭冷哼一聲。做出高傲姿態的她,才更像是個孩子吧。
一碼歸一碼,我重新挖出那具屍骸。將上面的泥土剔除下去多少還能看出一點人樣。
從時間來判斷,他大概是上個月死在這裡的。只不過因為倒在這樹邊上,才得以保留的全屍。
一般來講,植物都是會吸收這些屍骸作為肥料轉換成營養供給自身的。這棵具有靈智的巨樹,有意的為他留下了全部。
不。
說不定巨樹已經知道自己會走向末路了,面對即將消失的夕陽,它選擇作為一個旁觀者。就好像世界的過路人一般,靜靜的觀望著自己生命的最後每一分每一秒。
總之,我的胡思亂想也截止到這裡了。
大概看了看他這身衣服,我猜應該是個中級魔法師。我一面溝通先祖之靈,一面將食指摁在他的眉心位置。
淡綠色的能量順著我的肩膀,宛若長蛇一般順著我的手臂轉了幾圈,最後透過指尖灌進屍骸的頭顱中。
緊接著,空洞凹陷的眼睛裡猛地迸出兩道綠光,綠光打在我的眼鏡裡,一陣暈眩和惡心之後,我再開啟眼睛。
看到的是薄霧輕起的老樹林......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