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行問道:“方丈當真在前面的林子裡?”
子悟慌忙道:“不,不在……”
子覺道:“這才叫打誑語!”
子悟再一次愣住。
山上很美,很靜,雲霧嫋嫋,絮雪飄飄,恍若仙境。
太安靜了,安靜地讓人忘記了任何的世俗煩惱,甚至忘記了塵世間的一切。
六年前寺裡就已經不再撞鐘了,因為一塵方丈說,春夏兩季,寺裡寺外的鳥兒們都在忙著造窩産蛋,鐘聲太響,怕吵著嚇著了它們,於是就只在秋冬兩季撞鐘。過了沒多久,一塵方丈又說了,秋冬兩季許多青蛙啊熊啊還有些不願遠飛的鳥兒啊都冬眠了,鐘聲太響,怕會吵擾了它們。於是鐘聲就被停掉了,而寺裡的和尚們也都很自覺,不會因為早上沒有聽到鐘聲就偷懶睡覺不去上早課。所以那口大銅鐘就被一直擱置著,鐘身上落滿了灰塵,鐘肚內結滿了蛛網。
一塵方丈就指著在銅鐘上打鞦韆的蜘蛛說:“看,鐘的意義原不在於警世,而在於庇護這些小生靈啊!”
而且沒有了鐘聲,獨有的木魚聲似乎是顯得更動聽了。
左行悄立於寺門前。
寺裡的一切都沒有改變。
只是老和尚們顯得更老了,小和尚們都變成了大和尚了。
塵月寺方丈一塵大師的須發眉毛都雪白了,而二十年前只是焦黃而已。
禪房內,嫋嫋一縷煙。一塵方丈就坐在滿室氤氳縈繞的香霧中,閉著目,好似端坐蓮臺的菩提老祖。
左行道:“弟子冒昧打擾大師進修,還望大師見諒。”
一塵方丈微笑道:“佛法的真諦在於弘揚,進修的意義在於修人。你有什麼心事,就只管說出來吧!沒有什麼事,是佛法所無法化解的。”
左行就在一塵方丈對面的蒲團上盤膝坐了,合什道:“大師,有一女子令我魂牽夢縈,無法忘懷,我想要去找她。”
一塵方丈道:“阿難化身石橋,千年只為等他心愛的女子經過,你不須化身石橋,更無須苦等千年,這便是你與她之間最好的緣分了。”
左行道:“我怕我把握不了。”他虧欠花月寒實在太多太多,他為不能照顧好她保護好她一直耿耿於懷,甚至如今在夢中也不再相見,他與她的緣分,是不是已然走到了盡頭?
一塵方丈道:“何必耿耿於懷,只管珍惜。”
左行黯然神傷:“不再擁有,如何珍惜?”
“珍惜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包括記憶。”
左行垂下頭,喃喃道:“記憶……難道我與她之間,就只能是回憶了嗎?”
一塵方丈緩緩起身,輕聲道:“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