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方才在山門外所說的話,老衲俱已知了。”老方丈道,“不錯,如今本寺的確只有老衲一人會此武功,不過老衲傳授這門武藝,乃是為了傳承少林武術,免教失傳於我手。千葉手只可作強身健體之用,若論殘害生靈,卻遠遠及不上施主手中的這口屠刀的。”
慕容軒聽了老方丈這一番話,又是一番心驚:“看這老和尚又老又瘦,想不到耳目竟是如此聰靈,竟然能夠聽到我在山門外講的那番話,還是這老賊有未蔔先知的能力?”他看著手中還帶著鮮血的刀,擔憂自己恐怕還不是這老和尚的對手,倘若這老和尚要困住自己為那僧人償命,可就不妙。
老方丈卻似已看穿了慕容軒的心思,道:“施主,你心脈不靜,肝火旺盛。怒火升,便起殺氣;殺氣湧,便會帶來煞氣;煞氣起,便引來邪氣;邪氣來了,就有禍事將臨。而這所有的一切,皆由一念而起也。心生則魔生,心滅則魔滅。我看施主印堂發黑,定然是怒火太旺所致,恐有禍事也。”
慕容軒半信半疑,抹了一把額前不知是熱汗還是冷汗,道:“老和尚莫要胡說!”
老方丈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只可惜老衲只會觀人面相,不會觀人內心,否則,也不會釀下今日之禍胎了。”
“此話怎將?”慕容軒問道。
老方丈道:“施主有所不知,我們少林七十二絕技,並不是人人練得的,每一藝都要因材施教,嚴擇善徒。二十五年前老衲收了一個徒兒,資質聰慧,根骨良佳,是練武奇才也。老衲便將七十二絕技中最是難學難練的千葉手傳授於他。他也是勤修苦練,進展神速,老衲我看在眼裡,自是喜愛。不想這廝習成千葉手之後,在寺內逞勇鬥狠,打傷了眾多師兄弟,老衲忍無可忍之下,將他逐出了少林寺,卻還是存著一己偏私之心,未將他的武功給廢了。後來聽說江湖上出來一個殺人放火的花和尚,正是這孽畜,卻悔之晚矣!想來施主手下的那幾人,便是被這廝給打死的。”
慕容軒聽了,便問:“這廝可是人頭堡的堡主風遼?”
老方丈點了點頭。
慕容軒綽刀在手,道:“方丈,今日之事,得罪了!待我下山去,替你們少林寺鏟除了這個叛徒!”
老方丈卻道:“施主,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此去兇多吉少,何不放下手中屠刀,心中仇恨,皈依三寶呢?”
慕容軒道:“放屁!老子偌大的家業,親生的女兒,是你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方丈合什道。
慕容軒搖了搖頭,道:“你們出家人就只會說這一句話。”轉身要行,卻忽又問道:“老方丈,我且問你,你說我肚子中非油非肉,那卻還能有什麼?”
“道是大肚能忍,道是笑口常開。你可知,他心中的悲哀?雞蟲得失無了期,醉生夢死戀火宅,嗔不得也惱不得,呵呵,也只是無奈。”老方丈緩緩說道,閉著目,已神遊物外,任飛瀑歡歌,任輕泉暗湧,任涼風習習,任鳥聲啾啾……
慕容軒摸著自己肚皮上的三層肥肉,呆立了半晌,看了看坐著如一尊枯木的老方丈,轉身緩步走出了竹林。
腳下竹葉沙沙作響,頭頂竹葉鬱郁蔥蔥;有枯黃的竹葉飄落,亦有嫩綠的竹葉新生……
天地間的一切,彼消此長,此滅彼生,雞蟲得失,醉生夢死,也只是一個無盡的輪回。
你我於芸芸眾生之中,面對相同的世界不同的輪回,也只可笑一笑:呵呵,也只是無奈。
呵呵,也只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