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兒在江湖上漂泊十餘年,就只有一把琵琶陪伴著她。
江湖,這個寂寞到令再灑脫的男人也難以忍受的地方,何況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
雪兒的確很堅強,但那隻不過是因為沒有人看見過她流淚罷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是不是常常一個人抱著琵琶,看著月亮星星默默流淚、默默獨坐到天明呢?
這幾年來,她的確很累了,累的時候,她也常常會想到一個人,一個曾經悄悄塞給她五千兩銀票的人,一個曾經默默陪著她在荒郊度過一個夜晚的人。
這個人,就是林尋風。
但林尋風這個人真的可靠嗎?他真的變回原來的那個林尋風了嗎?
同樣的話,這幾天,雪兒一直在心裡問自己。
她和林尋風在揚州的這個小村莊裡已經住了好多天了,他們似乎真的在這裡隱居了起來。
雪兒很喜歡這樣的生活,卻又有些害怕這樣的生活。因為她忘不了林尋風曾經的兇殘,忘不了林尋風拼命撕扯她的衣裳時猙獰可怖的面目。
她根本無法把從前的林尋風同現在的林尋風聯系在一起,這根本就是兩個有著天壤之別的人。
現在的林尋風,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對她以禮相待,溫柔體貼地不得了。
雪兒怕再這樣下去,自己就會依賴上他,甚至……甚至,愛上他。
每個女孩子都希望能擁有一個寬厚的肩膀,累的時候可以靠一靠;都希望擁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寂寞的時候可以躺一躺。雪兒是個女孩子,所以她也不例外,也許她比所有的女孩子都渴望擁有一個寬厚的肩膀,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多麼希望林尋風真的變了,變成了一個大好人。但他真的變了嗎?
雪兒幾乎每天都會忍不住問自己這樣的話,再偷偷地瞄一眼林尋風。
林尋風很少待在這間他花了二兩銀子租來的小茅屋裡,每天都在村子裡竄來竄去的,不是陪東鄰的老頭子下幾局棋,便是買幾串糖葫蘆給西鄰的幾個小屁孩吃,搞得這幾個小屁孩見了他都眼裡放精光,嘴裡流口水,一個個都扯著他的衣角,簡直比奶娃見了奶媽還要親熱一百倍。
雪兒卻只是每天都靜靜地待在這間小茅屋裡,從來沒有跨出過這扇破柴扉半步。她只是抱著琵琶坐在院子裡邊曬太陽邊想心事,偶爾會看看房東大嫂給她三歲的小兒子織著小衣,陪她叨叨家常,但更多的時候,她都在看著滿天滿地成雙成對的小鳥兒飛來飛去。
看房東大嫂織小衣的時候,她的眼裡也露出了憧憬愛憐的神色,忍不住會伸出手去摸摸那件小小的可愛的小衣。
看雙飛的小鳥兒時,她不但羨慕它們的自由,更羨慕它們的幸福恩愛。
這小小的村莊鳥兒倒是特別的多,整天嘰嘰喳喳地叫著,很多鳥兒都會飛進雪兒的院子裡覓食,有時候是麻雀,有時候是白頭翁,有時候是布穀鳥,每次有鳥兒飛進來落在院子裡的時候,雪兒都會拿一小把米或者一小把的豆子撒給它們啄食。
這一次飛進了一隻白白胖胖的鳥兒進來,卻是一隻鴿子,還是一隻家養的信鴿,信鴿的腿上還綁著一隻簡筒。
雪兒覺得奇怪,這是誰家的信鴿?這封信又是給誰的呢?
她忍不住就走了過去,將在牆角不停地走來走去的鴿子捧在手中,取下了它腳上的簡筒,正想著要不要取出簡筒裡的信卷兒,就看見林尋風推開破柴扉興沖沖地跑了進來,邊跑還邊開心地嚷著:“雪兒,我今天花了三十文銅錢……”忽然他的臉色變了變,停止腳步不說話了。
雪兒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臉色變化,朝他招招手,道:“這兒有封信,你過來看看吧!”
林尋風就慢慢地走了過去,遲疑著,終於緩緩地道:“這封信,你看過了?”
雪兒搖了搖頭,有些奇怪地看著她。
林尋風就尷尬地笑了笑,道:“沒事,這應該是家父寄給我的家書。”
“你父親寄來的信,你又何必緊張?”雪兒有些生氣,忍不住問道。
林尋風道:“我只是擔心信中會有什麼不好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