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銅獸香爐裡生著炭火,炭是上好的沉香木炭,這使得這個小房間內不但溫暖如春,而且充滿了淡淡的清香味兒——只要你有錢,你就能夠享受到上好的服務,這不僅僅只在萬花樓,酒樓、茶館、賭場、布店……所有的商行,奉行的都是這一條準則。
現在林尋風就待在這間舒適優雅的小雅間內,看著面前一大堆的珍餚水果發呆。他並不餓,老鴇她們卻給他送來了一大堆吃的,當然,花的是他自己的錢,所以他有些心疼,他並不是一位浪蕩的花花公子,但今天卻叫了一位妓女,雖然是賣藝不賣身的藝妓。
房門被輕輕地推開了,悄然走進一位懷抱琵琶的少女,林尋風看她體態婀娜、面容姣好,雖說不上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也差得不遠了。
林尋風微笑道:“如此寒夜還有勞姑娘玉步,還請姑娘見諒。”在青樓對一位姑娘說這樣的客套話,使得他的笑看起來就像是在淫笑,但或許林尋風的笑本來就是淫笑。
少女輕撇嘴角,似在冷笑。
林尋風用衣袖抹了抹凳子,道:“姑娘請坐。”
少女卻走到窗邊,臨窗坐了,斜抱琵琶,輕輕撥動,和著優美的旋律,低聲吟唱起來:“迢迢江湖遠,遙遙山水秀。妾落淚,君已醉。且問君醉為誰?妾憔悴,君戰又為誰?馬蹄匆匆聲亂,紅塵何漫漫。琵琶聲中君未歸。一聲驚嘆,鏡謝ing器蘼遙怨只怨風霜,慣將青絲染。佛說五百年塵緣了斷,人嘆一千次回眸太短。半壺濁酒,思念太長。歸雁橫秋,有淚闌珊。桃花流水聲依舊,如血是殘陽。”
一曲歌罷,少女的眼眶竟有些紅了。
林尋風卻聽得如痴如醉,手中拿著半杯酒,呆呆地看著少女。他想,原來世間催人老的,不只有雞鳴馬蹄,還有這催人淚下的琵琶。少女站起身來,向他深深道了一個萬福,他才回過神來,在身上東掏西摸地找了好一會兒,找出一張皺皺巴巴的銀票來,遞給少女,紅著臉道:“姑娘,我身上沒有銀兩了,這張銀票,你權且收下。”
少女接過了,展開一看,見是一張五千兩的銀票,搖了搖頭還給他道:“太多了,我不能收,唱一曲我只收一兩。”
佳人不可唐突,林尋風只好收回銀票,他嚅嚅道:“敢問姑娘芳名?”
少女輕啟朱唇:“如燕。”飄然出門而去。
林尋風望著她俏麗的倩影,心不由地怦怦亂跳,他鼓足勇氣大喊道:“如燕姑娘,我欠你一兩銀子,我一定會還給你的。”
姑娘來去匆匆,卻註定要在林尋風的心裡住一輩子了。
這一晚林尋風徹夜難眠,滿腦子都是如燕倩麗的影子,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打了個盹,便聽見了窗外催人老的雞啼聲。他打了個呵欠坐起身來,喚來青樓的侍者送來熱水,胡亂洗了把臉,拈起桌上的一根香蕉當早點吃了,便過去推左行的房門。
推開門一看,林尋風大吃一驚,只見房間內柔軟的波斯地毯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七位姑娘,床上躺了三位,桌子上也趴著兩位,都還在呼呼酣睡。左行正拿著一隻大包袱,拼命將桌子上的金銀器皿、水果烤雞等物往裡頭塞。
“左兄,你……”林尋風走上前去。
左行口中噓了一聲,手上卻絲毫不停,悄聲道:“輕聲,別吵醒了她們。雖然我們是花了銀子的,但是給人家瞧見了終歸不好,要是傳了出去有損我江湖聲譽啊!”
林尋風暗想:你江湖聲譽很大很好嗎?怎麼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江湖上有你左行這一號人物呢?
左行接著道:“這五千兩咱能賺多少回來便是多少,可不能就這麼隨便便宜了那死龜婆。”
林尋風“哦”了一聲,指了指滿屋姑娘,問道:“那昨晚你……她們……”
左行看他的臉紅了,便即明白,道:“哦!你放心好啦!你左大哥我還沒有一龍戰十二鳳的能耐。但昨晚我只不過請她們一人喝了十幾杯酒。”
林尋風道:“喝這麼多酒啊!酒後會亂性的,左大哥你沒有失身吧?”
“說什麼呢小子!當心我扁你。”左行把裝好的大包袱打了一個結,揶揄道。
林尋風道:“我也沒有。”
左行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瞧你那副熊樣,見了姑娘就只會臉紅。”
林尋風痴痴道:“不過昨晚的姑娘真的好美。她彈奏的琵琶,堪稱天籟之音。”
左行道:“哦,有多美?”
“比你這兒個個都美,美上好幾倍都不止!”如燕已然成了林尋風心中的女神。
“少來啦小子,”左行嗤之以鼻,“老子又不是沒見過如花。”
“不是如花,是如燕,如燕姑娘,身輕如燕的如燕。”
左行心道:該死的龜婆,竟然還偷偷藏起了一個!
兩人一起下了樓,那龜婆眉開眼笑道:“哎呦!兩位大爺,昨夜可盡興?姑娘們讓你們滿意不滿意啊?”
林尋風忙不疊道:“盡興盡興!滿意滿意!”
左行一把扯過龜婆,低聲喝問:“你個死龜婆,我給了你五千兩銀子你還給我偷工減料,說!為何將如燕姑娘藏起了不給我?”
龜婆扭著身子,掙紮著叫道:“哎呦大爺!我們如燕姑娘可是賣藝不賣身的!再說了,昨晚將我們這兒最好的十二位姑娘都給了你了,多了你吃得下嗎?瞧你這小身板兒。”
左行道:“哼!賣藝不賣身?這無非就是你吊人胃口騙人錢財的手段。你藏起了如燕姑娘,那五千兩說什麼也得退個二三千兒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