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也有“大人”的無奈。
五石散具有一定的致癮性。況且,現在的名士就是流行吃五石散,穿寬松的長袍長衫,行動飄逸氣度瀟灑。
別說是五石散了,若是現在上層士族間流行吃砒霜,作為根基並不太深厚的新興士族,桓家人都得蘸一點嘗一嘗,贊聲好,順便再寫幾首詩贊頌一下砒霜的“超塵脫俗”。
這就是高雅。
但饒是士族,也不敢讓未成人的孩子去接觸這種“高雅”的事情。
簡直是。喪心病狂。
桓是知忽然掙脫馬文才的懷抱,猛地將那一個瓷瓶狠狠地擲到了何崇頭上。
她兒時偶然見過,過量服用五石散的世家公子的慘狀。舌縮入喉,脊肉爛潰。
那求死不能的慘相,桓是知如今想來仍覺得心驚。
她無法想象怎樣禽獸的“人”,才能對那麼小的孩子施虐施暴,並給他們餵食這樣的東西。
何崇慘叫一聲,終於清醒了兩分。他止住喃喃囈語,手腳並用地朝長清公主爬過去,涕泗橫流地哭嚎:“公主救命啊!公主救命啊!”
長清公主連連後退,一時之間,自己心愛的駙馬似乎成了瘟神,成了厲鬼,頭破血流地向她索命。
馬文才喝道:“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長清公主搖著頭:“我什麼都沒有做!都是他幹的,都是他一個人幹的!”
“司馬清!到現在你還要狡辯嗎?”桓是知怒不可遏,“何崇在你面前就像一條狗一樣,沒有你的允許,他敢做這種事嗎!”
“本公主什麼都沒有做過!”長清公主瞪大眼睛,忽然狠狠地朝何崇臉上踹過去,“都是他一個人做的!都是他!都是他!”
幾個官兵急忙上前,拉住長清公主,又把狼狽不堪的何崇拖到一邊。
何崇滿臉血汙,咳了幾聲,突然哇地一聲吐出幾顆帶血的斷牙來。
桓是知看得胃裡一陣翻騰。
“你們構陷我!你們汙辱皇家尊嚴!”到這個時候,長清公主居然都依舊振振有辭,桓是知幾乎都要欽佩起她的無恥和毒辣來了,“我要去見皇弟!等到了他面前,你們一個都活不成,一個都活不成!”
“好啊,我就跟你去見皇帝!”桓是知覺得自己被氣得“迴光返照”一般,暫時忘卻了身上的疼痛,理智也幾乎煙消雲散,“我還就不信了,這證據鑿鑿,光天化日,皇帝還能夠明目張膽地包庇你?難道沒有王法嗎?”
“姓桓的,你還知道有王法?”桓是知的氣急敗壞讓長清公主愈發冷靜,“你今天敢教訓本公主,他日是不是就想教訓皇帝陛下了?桓溫和桓玄的狼子野心,從你這匹小狼這裡就可見一斑!”
“你……”桓是知氣得又要咳血,但理智總算飄回來了幾分。
是啊,她不能去見皇帝。選妃的時候,桓家女兒“桓亦如”已經進宮面過聖了。她桓是知又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去殿前喊冤呢?
但馬文才的理智,卻幾乎徹底消失了。
桓是知的每一聲咳嗽,都讓他的心煎熬無比。
他懊悔自責。痛恨司馬清,也更痛恨自己。
是他一時糊塗,答應了讓她來做這麼危險的事情。害得她為這個毒婦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