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脈溫柔裡,馬文才的心忽然漸漸平靜了下來。
他恭恭敬敬地執禮作揖,語氣認真:“夫人。”
桓是知心頭微顫。
她仍是有些不自在。
可似是從他那沉穩篤定的聲音中汲取了勇氣,她也大方了許多,輕聲回道:“夫君。”
劉裕忍不住大笑:“夫人啊,你看他們倆這緊張的樣子。真到了成親那天,可該怎麼辦啊。”
“你還說別人呢。”臧愛親毫不留情,“你就說吧,我們成親那天喝交杯酒的時候,是誰緊張得打破了杯子?”
“而且還打破了兩次。”劉興弟插話,見劉裕故作生氣地瞪眼,她忙指了指臧愛親,“是娘親告訴我的。”
眾人大笑。
這一笑,屋內的兩位“新人”,才算慢慢放鬆下來。
行動就在第二日。
桓是知和馬文才扮作一對新婚的小夫妻,在城中逛了一下午。
初時,二人還有些不自在。可慢慢地,二人適應了對方的新“裝束”,也漸漸適應了對方的“新身份”。兩個人打打鬧鬧。桓是知拉著馬文才的手,從這個小攤子,跑到另一個小攤子。她有時會笑嘻嘻地拿個面具湊到他臉上,他也會認真地拿起一副一副耳環,在她耳邊仔細比較。
外人看來,這儼然是一對恩愛的小夫婦。
無需多餘的眼神交流,但桓是知很清楚,劉裕一直在他們二人附近。
而那個採花賊,說不定也就藏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裡。
一切都照計劃進行。在杭州城最繁華的街道攜手出遊,傍晚時分回家,在路上又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翻臉。
馬文才甩手離去。
暮色西沉。
桓是知蹲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埋著頭嚶嚶哭泣。
夜風微涼,餘暉在空氣中慢慢褪色;黑暗像無數個落水的墨點,悄無聲息地滲透整個世界。
他還沒有出現。可是桓是知知道,他就在附近。
比危險更恐怖的,是未知。
她知道他終究會來,卻無法預料他何時出現。
想象在腦海沸騰,令人毛骨悚然。
桓是知不想自己嚇自己,可她顯然低谷了自己作為一個少女,對“採花賊”這樣的存在,本能的恐懼。
全身輕顫,無法控制。
幸好天氣夠冷,就算抖也會以為我是凍的吧。她自嘲地自我安慰。桓是知啊,你以後可再也不能自以為是地覺得自己膽子大了。
腳步聲。輕若飄羽,快如鬼魅的腳步聲。
和臧愛親描述的一樣。輕拍肩膀,接著迷藥覆面,不省人事。
桓是知事先屏住了呼吸,可還是吸入了些許的白色粉末。她身子一動不動,任由那人將她扛到肩上,指甲卻深深地嵌入掌心,以維持自己的清醒與冷靜。
那人的身材並不算高,卻甚為豐腴。桓是知像一隻麻袋一樣被甩在那肩膀上,卻並不覺得硌人。就假裝昏迷前的那一瞥,桓是知判定這人的身材就像一個矮冬瓜。這般肥胖,卻能走得這樣快,桓是知都禁不住佩服他起來。
那人從大街走到小巷,又在巷子裡七拐八拐,最後終於透過了一道窄窄的門。
桓是知腦袋倒懸,感覺發暈。她忽然有些擔心馬文才和劉裕已經被這矮冬瓜甩掉了。可事已至此,擔心已是徒勞。她只能大著膽子,偷偷睜開眼,想看看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不是黑漆漆的荒郊野嶺,想象中的破廟也沒有出現。桓是知吃驚地發現,自己竟似處在什麼大戶人家的宅院內。雖然扛著她的那人刻意選擇走偏僻的小門,可從燈火之下依稀可辨的水榭亭臺中,桓是知還是能感受到主人家的奢華。
終於,那個矮冬瓜進了一個房間,桓是知能感覺到他把她放在了一張床上。桓是知仍舊閉著眼睛,一顆心卻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馬文才他們有沒有跟上來,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幹脆睜開眼睛冒險偷襲。
那人嫻熟地探向她的腰間。桓是知以為他這就要解開她的腰帶欲行不軌,不由地緊張起來;哪知他只是卸了她隨身攜帶的小刀。可一驚之下,桓是知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那人察覺:“呵,小妞這麼快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