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央轉身走出書丹的院子, 他的身形如月夜裡消散的霧, 一息未至便已到了那株萬年海棠樹下。
如果再在那個屋子裡待下去,他大概真的會瘋吧。
緋紅的海棠在月夜裡被渡上了一層銀灰, 月光往罅隙間灑漏在他臉上,雲霄宮的風很冷, 他微微仰頭, 烏黑的發在風中變得更加冰涼。
也許他該遠離這個徒弟,就像他當年閉關一樣, 眼不見心不亂。
但他不能閉關, 也不能放任她,如果他閉關,出關只後也許會看到她與他人成雙成對,或許她會成為他人的道侶。
也許是那個阿藍, 也許是軒轅暉, 也許是別的他不知道的人。
一想到這樣的場景, 他的心便如猛然被碾碎, 他的胸腔鼓動著濃烈的火與極寒的冰,他的軀體裡關著一頭兇猛的野獸,一遍一遍沖擊著禁忌的鎖。
這不是很正常嗎?美貌的小徒弟有自己的人生,她有自己的朋友, 有自己的想法,作為師父教她的只是修行之道,難不成還要幹擾她的喜好?
可是為什麼他的手在發抖?
他的指尖往虛空輕輕劃了一個鏡,微藍的鏡中呈現出書丹的身影, 她已經不哭了,她躺在藤椅上,蓋著柔軟的毛毯,睜著漂亮的眼睛看著黑漆漆的虛空不知道在想什麼。月光柔柔地灑在她身上,她看起來美麗柔軟又溫暖,小小的身子卷縮著,看起來非常需要擁抱。
這並不是一個師父該做的事。
利用修為與法寶偷窺著自己的徒弟——這不是一個師父該做的事。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從她獨自做著鞦韆,孤獨的編著花,刻著他的人偶開始,亦或是更早,早到她奶聲奶氣開口喊他師父,早到他看見了她的名字,早到他第一眼看見她。
他的心髒跳動的步調微微亂了調,如止水的道突然起了波瀾,宛如平白的絃音突然高了調跌宕起伏。
便是連從前追尋的飛升成仙都成了次要,他總是想著我這徒兒如此單純而毫無防備,若是我飛升成了仙,她該如何?
他想著他該好好教她,讓她有保命的本事,讓她能在這世上獨自生存。
可事實證明這個小徒弟其實能生存得很好,她長得好會說話,朋友很多,甚至有人肯為她出生入死。
就連遇見強敵她也不慌不忙,她的思維比常人運轉得快,總是能找到最好的解決方式,不費一兵一卒,甚至不必出手便能化險為夷。
正如此次的巫觀。
她制器的天賦如此之高,那巫觀又是器械的痴者,若是她稍稍順從,或是多認一個師父,怎麼著也能保證性命,甚至能佔到便宜從巫觀那兒學些東西。
但是無央的手在發抖,他心裡有個聲音在催促著,讓他手起刀落——殺了他!
殺了這個險惡的魔修,殺了這個和他搶人的盜賊!
她是我的——那個聲音篤定地說。
他的瞳孔在發顫,他似乎並不認同自己的行為,他就像被什麼操控著,有什麼東西操控著他的行為,操控著他的心,讓人忍不住看著她,想著她,關注她周圍的一切。
他漸漸變得不再認識自己。
閉關的十一年,他的心境沒有絲毫長進,他甚至出現了心魔。
這個心魔來源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