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丹在佛寺住了一段時日, 她覺得自己怎麼著都得下山去了, 因為阿香的怨念越來越大,這麼下去對老樹和妖狐可不妙。
書丹非常清楚的和安塵說了自己的目的。
“我曾在山裡吸收信仰裝神弄鬼, 惹出了孽緣, 如今我得去解去消孽。”
安塵看著她眼睛, 瞧了許久,最後終於說開了口:“好,我陪你下山。”
我沒有看到你被惡孽纏身, 你身上的因果幹幹淨淨, 此前怎會是惹了孽緣?
安塵當然不知道這是妖狐的惡孽,書丹又不能把前因後果說出口, 如果說出口, 可不是一個九天玄雷可以解決的, 指不定她會被法則拉扯, 強行剝離這個世界。
書丹瞧著他,覺得他還是怪怪的, 問:“你可是不信我?”書丹又說,“出家人不打誑語。”
安塵看著她眼睛:“你身上並無果孽。”
書丹嘖了一聲笑了起來:“那我就是想下山,想去抓壞人,你準不準我去?”
他走近一步,他很高, 身體傾長,這個距離已經非常近了,他低頭看著她眼睛, 長長的睫毛在陽光下變成了淺色,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你不要亂跑,我與你一同去,你待在我身邊。”
“那是自然。”書丹微微歪了歪頭,“我可以作為你的妖獸待在你身邊。”
安塵的眼睛很亮,他的睫毛顫了一下:“不,你是我夫人。”他看進她眼裡,“那日我買下了你,那日你挑的是夫君,你說過的。”
書丹伸手輕輕觸碰他臉頰,她仰起頭看他,她覺得他傻傻的,呆呆的,莫名的覺得他可憐巴巴,像是笨拙的討好人的小狗兒,他的眼睛看人的時候總是特別專注,瞧久了,很讓人心疼。
書丹過去抱了一下他:“你可是覺得我很壞?你瞧瞧,你一個出家人,本該不近女色,潛心修煉,卻被一隻騙人的妖狐捲入了紅塵,談情說愛了。”
安塵輕笑了一聲:“可不是麼,你真是壞極了。”
他的眼睛看著書丹,又說:“但佛祖不曾禁過姻緣,也從未說過僧人不可娶妻,菩薩也有姻緣,我娶你與那紅塵無關,只與你有關。”
書丹怔了一下,這家夥簡直可愛死了,聲音輕輕地,又跟塊木頭似的,但是腦子裡想法好極了,他這樣一動不動的站著或者說話,或是打坐,便是來擁抱你,也覺得他冷清而禁慾,絲毫生不出褻瀆之心。
書丹走過去,坐在海棠樹下那板鞦韆上,海棠是千年海棠,鞦韆是近日裡安塵專門給書丹做的,結結實實,上頭還縫著蒲團,坐上去軟軟的,一搖一搖地像是在天上飛。
安塵過去輕輕推了一下那鞦韆,又往懷裡摸出一包用油紙包住的點心,他拆開油紙,將點心平攤在手心,書丹過去拿了一塊,鞦韆又慢悠悠的動了起來。
點心好吃極了,安塵就像什麼都會一樣,做點心,縫補衣衫,修葺房屋,種菜養花做飯,樣樣都做得非常好。
他這個人話不多,跟個木疙瘩似的除了佛經術法,或是下棋,基本沒什麼娛樂,但是他就這樣安靜的站著,就讓人十分舒心。
有時候推著鞦韆,或是吃著點心就能過一下午,時間過得那樣快。
時間過得那樣快。
一晃眼就天黑了,安塵甚至覺得三百年太過短暫,他知道自己很悶,寡淡又無趣,但他不知道要怎麼做她才喜歡。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這樣一天,居然會有姻緣,居然會想娶妻,對方還是一隻妖狐。修行的僧人娶妻本是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韙,若還迷戀上一隻妖,必然要為萬人唾棄。
安塵一點也不想隱藏,他甚至還牽著小妖狐的手去佛前拜了天地,若是他師父還活著,必然會氣得吐血,但是佛祖就慈悲的看著他,不言不語的同意了這門親事。
他的心安靜極了,比之年幼時坐在菩提樹下一聲一聲的誦經還要安靜,心滿意足,再無他想。
此生除了她,再無他想。
他的道心甚至十分穩固,絲毫不似被妖邪所侵,那是他在林府,或是在天香樓中聽著賓客們此起彼伏的呼喊調笑,他幾乎在道心崩塌的邊緣,幾次欲要入魔,但此時此刻他破了不近女色的戒律,卻安靜祥和,還自然而然的悟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