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丹被離淵打橫抱起, 她雙目茫茫的望著虛空, 身體因為缺氧而綿軟無力,她右臂觸及他的胸膛。
很冷。
華貴柔軟的玄色袍子, 是由南極極品玉蠶吐絲,九天織女悉心編織而成, 鑲嵌著佛祖坐下九色浮羅鳥之羽, 乃是一件極品防禦法器。
此袍性陰,與冥王屬性相配。
比衣袍更冷的是他的身體, 沒有心跳, 沒有熱血流淌,不似活物。
他的雙腳踩在灰色的忘川之上,忘川的水沾染不了他分毫,每一腳踩下去, 忘川河下都湧出金色的光, 那光緩緩上升, 與虛空漂浮的暖白鬼燈光芒接壤, 兩岸曼珠沙華呼呼的響,天際湧來的風撲面而來,書丹頭上繁複的婚冠掉了下去,長長的青絲被風吹得倒倒浮起, 纏起了冥王如雪的長發。
“好冷。”
書丹抖了一下,她的聲音濡濡的,聽起來有點兒可憐。
離淵眼瞼微微動了一毫,他餘光瞥見她那纖白的手軟軟的垂下, 指尖是朱紅的血緩緩流下——
“滴——”
紅色的血墜入忘川水下,暗湧裡是未死的惡魙瘋狂的爭奪那陽世的人血,離淵一個彈指,魙希灰飛煙滅。
“你的血會引來惡魙。”
他的聲音冷冷的,沒有絲毫人氣,如同一架無暇的機械人偶,他的臉是冰冷的白,神色不見分毫。
“今日乃是孤之生辰,孤之祭品,為何要受傷?”
“沒有人開啟棺材,裡頭封得死死的,我呼吸不了,敲擊求救,用力了些。”
“如果你沒有來,我就死了。”書丹喃喃說。
離淵腳步一頓,他的臉朦朦朧朧的被白霧與光暈縈繞,書丹望不清他的表情。
突然聽見他開口:“到了。”
書丹微微偏頭,見離淵已經踏上了河岸,忘川旁的曼珠沙華高及人腰,鮮豔的紅與奇異的香讓書丹的一瞬間有些眩暈,詭異的銀鈴聲響起,如她在紅棺裡聽見的一致。
那是遙遙傳來的葬歌。
“已經可以了,放我下來。”
離淵的身體太冷了,冷得她喘不過氣來,在岸上她可以自己行走。
“如果不被吃掉的話。”
書丹一瞬間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接著她偏頭一看,眼珠子尋著窸窸窣窣聲響望去,只看見曼珠沙華下是被掩埋的累累白骨,尖利的鬼爪猙獰可怖,醜陋的鬼怪往黑色的泥土裡掙紮爬起,渾濁的眼帶著扭曲的貪婪,裂開嘴露出獠牙,往書丹的方向愈爬愈上——
淵冥的腳掌重重踩下,醜陋的鬼怪盡數泯滅。
書丹深吸一口氣,前方窸窸窣窣的動作更響,書丹閉著眼睛不再提出自己走的要求。
也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哪裡,窸窸窣窣的聲響終歸於平靜,四周不再有風,但銀鈴聲更響。
“冥王大人大駕光臨,鬼女孟婆有失遠迎。”
這是一種怎樣的聲音?書丹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聲音,每個字詞都帶有奇特的腔調,一頓一頓,一字一句,婉轉悠長,音如天籟,書丹睜開眼睛。
於是她看見了孟婆。
孟婆一身白衣,她長發慵懶的挽起,面板是白紙的顏色,眉眼細長,唇是最深的紅,是最涼薄的形狀。
“大人定然又殺了我不少鬼怪,可惜呀可惜……”
又是悠長的尾調,書丹望見她尖尖的下巴,而她猛地瞧了過來——
那是一雙沒有眼白的眼,細如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