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沙發上笑:“你還裝起來了。”
他聽見窗外落鳥,明月上、雲棲松。
是2021年的初始,深冬與寒夜,沒開燈的房間,溫白雨離開的第一個賽季,兩連敗後好不容易扳回的一城。
溫廷玉坐在他房間的床上,窗外落了小雨,窸窸窣窣地落下來,帶著冬裡的寒氣,留下一層有些輕薄的霧,掛在映著路燈暖光的窗上,轉瞬又融在無人知曉的夜裡。
房間裡只有電腦亮著,在一片黑暗和偶然的沉寂間閃著光,回放著比賽裡的精彩鏡頭,好像這樣就能讓勝利一直延續下去,直到他們一起能走到的更遠,直到他們再站上那個巔峰。
月亮的光和路燈的混著,透過半掩的窗簾落在地上,溫廷玉照出靠在電競椅上的,拿著半罐啤酒正想對著他說垃圾話溫白雨的影子,和他看上去有點單薄的肩在影裡交錯,最終還是靠在一起。
他把那個易拉罐湊過來,跟溫白雨說:“你是不是不行。”
他笑,說:“你別喝太多,明天還要直播,你別直接睡到晚上去了,沒人管你啊。”
溫白雨問他:“不碰個杯?祝賀哥拿下比賽,哥猛啊,這不吹一波。”
他躲開,說:“溫白雨,搞尬的是吧。”
他好像不太習慣跟溫白雨互相吹捧,可能是彼此都太熟悉,早就該剪去那些偽飾的言語,連塗抹都不需,他看他,只消一個眼神就能讀懂。
如同撞見天光的白鳥,在一片虹暈裡與光相融。溫廷玉與他真正相識在一個夏季的夜,有些柔和與清爽的晚風,散落的幾片葉和都市未眠的霓虹燈光,比今日更明亮的月光從天邊散落,落在街邊與巷尾,落在每個匆匆路過的、不肯交織的命運,也落在那個無人的街頭公園的長椅,明亮了尚稚嫩的少年的肩。
溫廷玉想他的心是暗的,他的也一樣,是毫無還手之力的落敗,那天的比賽輸的毫無懸念,他們的職業生涯也與那場比賽相似,彷彿是被困入一座巨大的城,眼前有越不盡的高樓和城牆、驅不散的迷霧與灰土。
他想大概本就如此艱難,所謂天賦只能敲開這個世界的大門,又或者連是否有天賦都未知,不大的賽場卻好像失去了邊際。
他不願去回顧有些坎坷的來路,也看不見這選擇的歸途。
溫白雨看他,看他在月光下沉默,沉默著抬頭又沉默著低頭,只剩空掉的易拉罐和稍稍有些發抖的手。
那天溫廷玉第一次和他走近,溫廷玉問他:“別在這坐著了,一起喝點?”
溫白雨看他,說:“那你掏錢啊。”
好像那是他倆一起過的第一個通宵,溫白雨和他坐到深夜又聊到凌晨,好像有人醉了,帶著有些沙啞的嗓音,在寂靜的晚風裡斷斷續續吐露著年輕人的愛恨,混著酒氣散在夜裡,成了獨屬於那個夏天的印記,悄悄刻進他們兩個以後未必會翻閱的回憶;又好像誰都沒醉,他們誰都沒提那場失利,沒講曾經的不甘,與那種無力感暫時告別,拋卻了失敗後的沉重,不再想前路有多坎坷,只一廂情願講著夢,只說少年難卻的孤勇。
溫廷玉把一張紙拍在桌上,跟他說:“溫白雨,你知道世界冠軍做面板怎麼簽名嗎?哥給你籤一個啊。”
溫白雨看他,沒忍住笑,看他拿著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的筆在桌上大手一揮,寫了三個奇醜無比的字母,又故作豪邁地把剩下半罐酒喝完,說。
“我總有一天要把這個東西刻在冠軍面板上。”
溫廷玉看著窗外,好像快要天亮,也好像還得過一陣;溫白雨好像已經醉了,在說什麼被聽見能笑兩個小時的醉話,又好像那些都是真的,總有一天他們真的會站上巔峰,讓所有人聽見他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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