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粟冷著臉朝這位聲名在外的周馬匪走了過去,對他皮笑肉不笑道“想必這位就是周大當家吧?”
周賀蘭乃是老帥的原名,來到三晉之後,他便一直隱姓埋名,自號“弦高老人”,別人不知其名,都稱呼他周弦高、“周馬匪”。
“你是誰?”周賀蘭正在與人寒暄,冷不防被打斷,轉過頭對俞粟冷笑道“沒看到老子正在與人說話?什麼教養?!”
“在下俞粟。”聽到周賀蘭張嘴就罵人,俞粟眼中隱隱含怒。
這個老東西一定是故意的!
聽到俞粟自報姓名,周賀蘭終於開始正視俞粟來“哦,原來是俞大掌櫃啊……失敬!失敬!”
他雖然嘴裡說著“失敬”,可臉上卻一點也沒有尊敬的樣子“不知俞大當家山高路遠把老周請過來,有何指教?”
“指教談不上,只是看我邊關將士在雁門關殊死搏殺,想為他們做點什麼。”俞粟盯著周賀蘭的眼睛道。
周賀蘭轉臉看了一眼身後諸位掌櫃、舵主,又轉過來,有些莫名其妙道“不知雁門關吃緊,與我一個行將就木的糟老頭子有半文錢關係嗎?”
“我等既然立身於三晉大地之上,如今邊關吃緊,難道不應該為三晉的百姓們做點什麼嗎?”長得像個球似的俞粟此時一腔熱血滿臉浩然正氣,倒也令人心折。
然後,就見白髮矍鑠的周賀蘭冷笑道“鬧了半天,原來俞掌櫃打的這麼個算盤啊?你小子有什麼話直說就是!繞這麼多彎彎腸子,不就是想要老子掏銀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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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就見周賀蘭鬍子一吹,冷笑道“不過,你小子想從老子兜裡掏銀子,沒門!”
“你!”俞粟指著周賀蘭怒道“你一把年紀都活狗身上了是吧?沒聽過‘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這句話嗎?你姓周的根基在三晉,雁門關若是被妖族大軍破了,你周家在三晉的家業難道能獨存!?”
周賀蘭聽到俞粟的話,竟然笑了“三晉淪陷,我周家搬了就是!三晉淪陷我就去中原;中原陸沉我就去江南;江南再失守,老子大不了造大船下海,去他孃的禁忌之海尋找那位傳說中的海族女皇!”
周賀蘭說到這裡鬍子一吹,“豪氣干雲”道:“老子兜裡揣著銀子,去哪兒不能東山再起?這叫虎死不倒架、散買賣不散交情!”
俞粟指著油鹽不進的周賀蘭,氣得渾身發抖,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時,有其他當家、掌櫃實在看不下去了,紛紛站出來怒斥周賀蘭。
當然,也不乏有人擁護周賀蘭。
一時間議事廳裡分成了兩派,兩派涇渭分明,最後這群八面玲瓏的生意人說得急了眼兒,竟連表面文章也不做了,直接捋起袖管互相對罵起來!
周賀蘭找了把椅子大馬金刀坐在俞粟面前,望著滿臉陰鷙的俞粟,皮笑肉不笑道“你俞大當家想要資助前線,你自個玩你的就是了!老子又不像你,你俞家經營糧草生意,正好能助前線一臂之力。可老子買的是馬,賣的也是馬。他雁門關打的是城防戰,老子一個賣馬的,難道還要把馬宰了去給他們當口糧?恕老子愛莫能助!”
說到這裡,周賀蘭冷笑一聲,接著道“要是有一天咱們大唐王師能揮師幽燕之外、與那妖族野戰於大漠遼原之上,老子就是把馬場裡的所有馬兒都送出去,那也心甘情願!不過話又說回來,咱們偌大一座大唐王朝,除去開國諸王諸公,又何曾出過一位正兒八經的騎兵名將?”
“誰說沒有?”俞粟冷笑。
“誰?”周賀蘭眉毛一掀。
“那位‘鐵甲罩青衫’的雲中騎軍統領、定遠將軍姚青虎!”俞粟遙拱著手,神色敬重道。
“天南郡王燕雲亂!”這時又有人接話。
“八千鐵騎‘雪夜下南國’的天南老帥周賀蘭!”
“去去去!”聽到議事廳裡七嘴八舌,周賀蘭擺手道“那姚青虎瘸了一條腿,如今早已不見蹤影;天南的燕大王,他堂堂一位異姓藩王,算你家的將軍?瞎抬槓!至於那位天南的周老頭……”
說到這裡,周賀蘭嘲笑道:“都一把老骨頭了,當柴禾燒都不夠料,還上馬成騎,笑話!”
見周賀蘭竟然嘲諷起那位威震天下的天南老帥,議事廳當中有人衝冠而起,指著周賀蘭咬牙切齒道:“哼!原本見周老做事公道、胸襟廣闊,以為周老是位有家國情懷的人!所以我蔣家之前樂意與你打交道。”
三晉商人蔣百里站了出來,指著周賀蘭的鼻子道“可哪曾想,國破家亡之際,你周弦高竟是這樣一副嘴臉,真是白瞎了‘弦高’這兩個字!呸!”
說到這裡,那人啐了一口痰,直接找了一把匕首割斷自己的衣衫前擺,往地上一扔,不恥道“我蔣百里今日割袍立誓,從即日起,就是我蔣家滿門餓死,從今往後也不會再與你周家有一文錢的往來!”
“對,不與這條老狗往來!”不少與周賀蘭有生意往來的人,這時也紛紛與他割袍斷交。
周賀蘭見群情激奮,一個個指著他破口大罵,竟然一點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他這時竟然還能笑得出來“諸位既然提到周某的名字,那周某不妨多幾句嘴。咱老周名字裡是有‘弦高’二字,可老子的‘弦’,是‘絃斷有誰聽’的‘弦’!老子的‘高’,是‘喝高了諸事不管’的‘高’!”
說完,他回頭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後的擁躉者,見人還真的不少,眼中閃過一抹殺機,卻又望向站在俞粟身後的那群人道“怎的,想激將老子?對不住!老子還就這‘天子呼來不上船’的雅緻脾性了!”
“哈哈哈!”聽到周賀蘭的話,他身後的那群追隨者們鬨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