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時靖夫沒有出來,只有齋木和千惠美兩個人。壽司很美味,可惜千惠美一直跟自己說話,沒辦法好好地品嘗。奶奶去世後千惠美就變得饒舌了,話多得令人吃驚。
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吃東西的,只見她面前的壽司已經空了,好像在變魔術。
從鄰居的傳言聊到了親戚的近況,然後又說到畫室的學生……話題就沒斷過。齋木總共就「喔」「哼嗯」「是嗎」這三個回複。之所以能忍住不發火,也只是因為他找到工作罷了。
飯後喝茶時響起了門鈴聲,千惠美說著「來了、來了」跑過去開啟了門。
聽玄關熱鬧的交談聲。客人好像是名中年女性。聲音低沉但聽得很清楚。從玄光回來的千惠美手裡提著一個大大的塑膠袋。
「鄰居送來了桃子。很好的桃子呢,聞著好香。我先削一個,其它的放到冰箱」
看著千惠美削桃子,齋木把視線轉到了鄰居家。
「隔壁是神成以前的家?」
「是啊。隔壁家的老公在銀行工作,說是分店長。太太是家庭主婦。有兩個孩子,長女比你小兩歲,弟弟是大學生。都是活潑聰明的孩子。……跟神成先生家大不相同」
「……」
齋木沉默地喝著茶。他很少見到神成的母親。印象中她穿著挺括的西裝,畫著美麗的妝容,一靠近她就能聞到好聞的香水味,跟千惠美是兩種不同型別的人。
和神成同居的幾個月裡,公寓沒有他母親的任何痕跡。倒是有看到他已逝父親的照片。
「神成的媽媽,還活著吧?」
「……活著啊。怎麼能這麼問。鎮上有位公認會計士叫拝島,就是跟他再婚了。神成先生去世半年她就入籍了。半年啊、半年。這件事你沒聽靜君說過嗎?」
「沒,我們都不聊這些……」
千惠美張張嘴想說些什麼,但緊接著就閉嘴不言了。把切好的桃子擺到盤子裡,放在齋木面前。千惠美自己也吃了塊。
「好甜的桃子啊」
千惠美的眼神四處亂飄,像是在猶豫要不要說出來。齋木邊吃桃子注意觀察她的表情。
「難道,在他面前,媽媽的話題是禁忌?」
千惠美睜大了眼睛。
「不行!不行啊,絕對不能跟他說這個」
千惠美站起身開啟碗櫃門。那裡除了餐具以外,還放了商店的傳單和宣傳冊。從中取出了一份宣傳冊遞給齋木。
是『拝島公認會計事務所』的全綵宣傳冊。裡面印著一張五十後半的所長的照片。名字是拝島靜兒。男人大背頭,長臉,讓人聯想到爬蟲類。無框眼鏡後面是銳利的眼睛。跟神成挺像的。
齋木從宣傳冊移開視線,看向千惠美。
「……你說他父親是自殺的……」
千惠美沉默著從齋木手中奪過宣傳冊,又塞回了碗櫃裡。背對齋木,吐出惡言。
「所以我才討厭那個人。真可怕。我是不知道什麼大小姐脾性,她這樣做根本就是人渣。太惡心了」
齋木用手指按壓太陽xue。想起小時候的事。神成的父親看自己妻子的眼神帶著崇拜,有一次還買了一大束紅玫瑰回來。
微胖的、為人和藹的神成父親跟鄰家少年對上視線,害羞地笑了笑『今天是結婚紀念日』。
沉浸在回憶中的齋木聽到千惠美的聲音。
「靜君說他沒有聯絡過自己的媽媽。那孩子真的是一個人。明意外地很會照顧人呢。 小朋還在的時候也是,各方面都照顧得很好」
這你就看走眼了。如果真的會照顧人,朋就不會死。千惠美的眼睛永遠只會看到她想看的。
齋木低下頭扭曲了眉。
「……我吃飽了」
正想離開餐桌時,千惠美的聲音追了上來。
「我說、明。你對靜君溫柔一點吧」
齋木假裝沒聽到,離開了廚房。
什麼溫不溫柔的,我跟他又不是那種關系。橫亙在自己和神成之間的不是他鄉遇故知的親情,也不是陽光正好的友情。而是如黑色煤焦油般黏稠的嫉妒、慾望和愛憎。更何況事到如今說這個已經晚了。他都用柺杖揍神成了。